【千秋/晏沈】未亡人_第八回 孤灯照梦幻亦真(剧情章,孕期日常,又梦见老公)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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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 孤灯照梦幻亦真(剧情章,孕期日常,又梦见老公) (第2/3页)

祁凤阁教他大义与武功,却鲜少教他人情世故。导致他在继承衣钵之后被自己人暗算,被昆邪打下山崖之后更是在尘世间撞得头破血流。说起来下山之后,反倒是身为敌人的晏无师教了他许多的处世道理。

    不过情之一字,恐怕晏无师也同他自己一样从未参透。

    问世间,情是何物呢?

    它让那个自私狂妄的人放下了自我,从此有了弱点。

    也让那个淡泊无私的人有了私心,只为一人牵动情思柔肠。

    茫茫红尘,天南海北,为何上天偏偏教两人相遇?

    为何好不容易走进彼此心中,却又教他们生生分离?

    春去秋来,流经洞xue的溪流已经干涸,但沈峤依稀可以记起,晏无师拿着山河同悲剑蹲在地上,在他的怒目而视中一边给麻雀剃毛,一边对他促狭一笑的样子。

    当他知道此生再也见不到他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曾拥有过怎样的幸福。

    看到沈峤沉浸在回忆,阿轻忙说:“对不起,沈郎君,我不该提他的,平白教你心里难受。”

    沈峤摸了摸他的头,道:“多谢你。其实我这些日子已经想通了许多。我们道家有句话说,‘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2],其实人的生死正如同这山上的四时流转。日升月降,花开花落,都只是自然的运行罢了…”

    阿轻点点头,说:“之前似乎听师父提起过,他曾住在建康城,每天坐在流觞曲水之中和名士们谈玄论道,大概就跟你说的那些差不多。”[3]

    沈峤想起来,听晏无师说过他曾闭关十年之久,那段时候便派玉生烟卧底进陈朝文人堆里打探消息。如此看来,小玉似乎消息没打听到多少,反倒是对谈玄论鬼更加上头了。不仅自己痴迷,还要灌输给这刚收的小徒弟。

    他不由地莞尔,道:“你若有兴趣,这些东西我也知道一些,不妨跟你说一说。”

    阿轻说:“沈郎君,那你说人死了之后会去什么地方?我在长安的时候遇上办丧事,听百姓唱过这样的歌谣,

    ‘死人归阴,生人归阳,

    生人有里,死人有乡,

    生属长安,死属泰山,

    死生异处,不得相妨’[4]

    说是大家死了之后,都会前往泰山阴司登记。泰山府君有一本金箧玉策,记着我们每个人的寿命长短。那些寿数已尽还没死的,阴司还要派人来捉拿归案呢。”

    沈峤笑了笑:“魂归泰山,确实是民间说法之一。关于死后的世界,儒道佛三家乃至西域的拜火教都各有各的解释。道家其实更倾向于认为,死与生乃是相对的两种自然状态。庄子说‘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5]人生为神奇,死为臭腐,因此难免悦生恶死。但天下万物看起来千差万别,其实皆是一气之聚散,既然生死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我们就没有理由恐惧死亡了。关于死亡,我其实更喜欢儒家的态度,一个人如果能保存自己的本心,坚持自己的信念,那么当他离开人世的时候便是问心无愧的,生命的长短并没有什么所谓。”

    阿轻若有所思地说:“沈郎君,您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我有一点不懂,既然道家都觉得生死是必然的了,为何还要整天采药炼丹求长生呢?”[6]

    沈峤:“……”

    阿轻尚没有学到玉生烟的拳脚功夫,但是已经把他噎人的功夫学了个十成十。

    二人坐着又说了会话,阿轻道:“入秋了天黑得早,一会不好下山了。咱们走吧?”

    沈峤点了点头,离开了这个给他留下无尽回忆的地方。

    怀着身孕爬山毕竟有些累,沈峤这日夜里便早早歇下了。

    他一睁眼,发现自己又在山路上走着。

    四野漆黑静谧,松柏森森,只有一轮明月,照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通往云雾之间的天门。

    沈峤的脑子里迷迷糊糊,正思考着自己为何在东岳泰山,脚上一个趔趄,冷不丁身边人伸出手来将他扶住。

    他听见自己略带烦躁的声音:“晏宗主到底跟着我上碧霞宗来作甚?”

    对方也不生气,悠然道:“我听说碧霞宗有一绝色美人,名曰岳昆池。”

    沈峤讶然:“那是宗主师兄,而且是位郎君,你竟…?!”

    那人不慌不忙道:“哦,那我记错了,重来一遍,听说碧霞宗宗主是位绝色美人,本座慕名已久,正欲一见。”

    沈峤冷笑:“…骗鬼去罢。”

    对方无奈道:“本座说为了你,你又不信。”沉吟半晌,又道:“长夜漫漫,山路崎岖,我只是想陪你多走一段路罢了。”

    沈峤默然,任由对方牵着他的手,二人相携着登上了山巅。

    时节已是深秋,山顶冷风扑面,沈峤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人极为体贴地用大氅将沈峤从后面裹住,又从身后紧紧抱着他,即便隔着几层衣服,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二人此时的关系谈不上朋友,说是对手恐怕更合适些,但这般亲密的动作却没有让沈峤感到反感。他反而放松了身体,无比信任地靠在对方怀里。

    须臾间,一轮旭日跃然而起,云海翻腾,下有红光动摇承之,天地间绛皓驳色,瑰绝如画。[7]

    他沉浸在这雄浑壮丽的景象里。身后人却在他耳边轻声说:“阿峤,我该走了。”

    沈峤蓦地转过身,却只看到那人离去的背影。刹那间心口涌起一种强烈的不舍。

    “晏无师!”他大声喊。

    那人脚步顿了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保持着背对着自己的姿势。

    “天要亮了。这下山的路,我就不陪你一起了。”

    沈峤冲上前几步拉住他的衣袖,恳切地说,“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对方转过身,弯了弯唇角,说:“傻阿峤,这里是泰山阴司,可不是由得你说去就去的。难道你不知‘死生异路,不可相近’么?”[8]

    沈峤这才恍然想起,晏无师已经死了,而自己作为生魂,是不应该在此久留的。

    对方豁然道:“阿峤,不必难过。我的年纪比你大上许多。百年之后,我终归要先行一步。你们道家不是有句话,叫‘死生亦大矣,而不得与之变;虽天地覆坠,亦将不与之遗’。沈道长这样道心坚定的人,难道还不能看淡生死吗?”[9]

    沈峤自忖,修道多年,生老病死,的确是早该看破了。

    可唯独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他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冲上前紧紧抱住对方。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现在还…还不想跟你分开…”

    晏无师曾说过,他与人对战,必要十拿九稳。若不是因为自己要在那时执意回玄都山和郁蔼争夺掌教,对方本可以不用以重伤未愈之躯与强敌决战,乃至失去性命。

    自己明明可以等待更好的时机,即便玄都山被突厥人所占,他依然可以带着袁瑛和顾横波,带着边、玉二人,甚至可以向杨坚借来兵马,总有一天可以要回属于他的一切。

    可无论自己再做多少次的假设和复盘,终究也不能回到过去,让死去的人复生。

    强烈的悔恨和失落感将他攫取,沈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他们的人生兜兜转转,错过的光阴太多,真正相知相伴的时间太少。

    庄子云,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10]

    的确如此。

    可是一个人能够把握的,也仅仅只有这短暂的一生。

    他抬起头,一滴泪难以抑止地从眼眶里滚落。却被对方温暖的手指接住,从脸颊上轻轻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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