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囚鸟_第二十一章 慈悲(四)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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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慈悲(四) (第2/2页)

的,都是对解萦失控情绪的讥讽,而讥讽到了最后,灵魂合二为一,他们不约而同叹了口气,知道解萦开始再度厌弃起自己。

    她的情绪与行为已经完全验证了他的猜想。

    她对他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愈是深爱,愈是痛恨这个担当了刽子手的自己。

    小丫头快要崩溃了。只要他逝去,解萦的人生就会迎来全面的崩塌。他想了一夜,仍然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做,去规避他最不想见到的结局。

    两人别别扭扭地煎熬到了晚上,君不封热了点剩菜剩饭,解萦还是沉默地帮他打下手。帮完忙,就一声不吭地进了书房。及至深夜,君不封辗转反侧,解萦始终不回来。

    他没办法,只能去书房寻她,解萦还在看医书,君不封不清楚解萦这医书究竟有没有看进去,他只是很自然地牵了她的手就要带她走。解萦虽然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但也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任他牵着,回了卧房。

    和她一并坐到了床上,君不封伸手戳了解萦一下。

    “又跟大哥闹脾气。”

    “我没有。”解萦的回应很是有气无力。

    君不封板起了脸孔:“既然没有和大哥闹脾气,那大哥今晚抱着你睡,你不准躲。”

    解萦打了个寒颤,小小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密室耳鬓厮磨了大半年,一夕回到地面,解萦居然手足无措到不清楚自己的双手应该放在哪儿。还是君不封相对冷静,他面色和缓,姿态慵懒地侧着身子,煞有介事地盯着解萦看。解萦心虚,试图捂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她,可手心触及,一片潮湿。

    “大哥……”

    事到如今,君不封也不再去想自己究竟是恨她更多,还是爱她更多。看她看得久了,泪水也就自然来了。解萦遗忘了酒后的失言,还在扮演那个镇定自若的幻象。而他看清了一切过去与未来,却为了她的自尊,不去戳破她的梦。

    他恨她的决绝与倔强,恨她明明如此渴求他的爱恋,却仍在自暴自弃地折磨自己,不肯回应他的示爱。他同样也恨自己,恨自己没能早点领会到解萦最深的渴望,最终让这一切流向了抽丝剥茧的解密,他明白得太晚,而他的自以为是最终将解萦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也许从他提出自己要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先问问她怎么想。问她如果一切尘埃落定,她还愿不愿意跟着他浪迹天涯。如果他去搞杂耍,那她就去讨打赏,他们兄妹还是能做一对儿高高兴兴的江湖艺人。

    他总是以一个抚养者的姿态,站在高处为她划定他自诩她应该走的道路,可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停下来问问她,小姑娘究竟想要什么。即便她说出了自己的渴望,他也没想着背后的原因,他只是劝诫,只是逃。被抓回她身边,他也没试图问过她,有了仇枫那样年轻英俊的少侠作陪,为何她还是需要他的陪伴。在她崩溃的时候,他只在意自己的痛苦,在她抗拒的时候,他居然在纠结她是不是不再爱他,他任由她的异常发展壮大,却从来没鼓起勇气试图唤醒她。

    他早早把她当成一个无法被世人接纳的疯子,只有自己身饲魔鬼,才能永葆他人安康。他受她的豢养,始终把自己放在与她不甚平等的地位里,或低或高。可却从来没有试图站在她的位置上为她着想,哪怕一瞬。

    他的所有“为了你好”,归根结底,是为了“自己好”。

    解萦一直都是当初那个敏感卑怯的小女孩,她自始至终没有变过。因为脆弱无力,所以狠辣恶毒,越是一无所有,越要倾其所能。女孩一路作孽而向善,他看到的是那个映在墙上的强大的影,他臣服于她的狠厉,醉心于她的温柔,他所幻想的一切都基于她给予自己的迷恋,可他似乎也忘了,他所看到的,也不过是一个映射出来的假象。她已经在深渊里凄声向他求救了太久太久。他没有听到。

    最恨她的时候,君不封讥嘲两个人的故事就是农夫与蛇。他自己识人不清,而解萦忘恩负义,不识好歹。

    可农夫与蛇本就是并行不悖的两类物种。无法言语的蛇,还能怎样表达自己对农夫的喜爱?

    蛇有蛇道。

    她只能死死咬住他,借着牙齿的毒素让他动弹不得,再一口一口吃掉他。

    这份爱固然畸形,但这就是她能给他的爱。

    爱本身又会有什么错呢?

    那已是他这一生拥有的最为澄澈透明的依恋,像水晶一样珍贵。

    可他在她小心袒露真心的那一刻,就彻头彻尾地否定了她的全部。

    如果还有足够多的时间与机会,他会耐心地抚平她的不安,弥补他因为短视对她造成的伤害;他会引导并维持她的喜好在一个可控的范畴,他和她一起探索刺激未知的喜悦。他会守护照料她一辈子,让她在他面前可以永远做一个小小女孩,不用承担世俗所加给她的一切谩骂与白眼。如果说爱如山海,他定不会只给她曲折的细流,他会为她倾其所有,把他的全部热情与光明都赠与她,让她一直在安稳的大海里徜徉。

    可惜,一切都只能是想想。

    前半生,他没能给她安稳,后半生,他甚至没能给她爱。

    之后的几日,君不封的精力再度丧失得一干二净,又恢复了吃流食度日的常态。他缠绵病榻,死气沉沉地撑了几天,其间解萦的情绪不断失控,数次落荒而逃。而他也频繁出现幻觉,又险些扯了解萦的发带,将自己就地勒死。

    他最后甚至是在哀求自己的幻觉,他说横竖都是死,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区别,他求幻觉给自己一个宽限,让他再想想破局的方法。他已经救不回自己了,但他想救下她。

    正月十三那天,君不封退了烧。精力稍有恢复,他就嚷嚷着要给解萦下厨,解萦拗不过他,只好跟在他身边做帮手。

    等待饭熟的间隙,两人对坐着沉默,解萦鼓起勇气,很小声地问他:“大哥,前几天你是不是进过书房,帮我清理了一下屋子?”

    君不封“嗯”了一声。

    “怪不得我进去拿药时,很多药瓶都放错了位置,差点练错了药。”

    “没,没出什么事吧?”

    解萦摇摇头,把他按在原地,自己去柴房查看饭菜的情况。

    君不封看着眼前的果盘,空落落地笑了。

    苦苦等待的转机,似乎就这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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