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愚人节 (第1/1页)

    夜幕降临，夏天的路灯亮得比较晚。

    薛闲踩着路灯影子，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穿梭于街道间。他脑子里除却白天的课程，被兄弟叫出去打篮球时撑场面，始终在乎的事情便是四月大夏天居然还穿这么严实，也不怕长痱子。

    薛闲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已经有地方晒伤了。他想了想：下次还是让那群人借到体育馆的场子再过去撑场面——好久没日晒雨淋了，受不得半点摧残，他都不知道自己这胳膊要多久才能消。

    但四月说没事，他总是一脸平静地说没事。可薛闲又不是瞎子，长了眼睛，自然看得见他镜框下的眼角总是带了点儿颜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被打了——还不止一次。想了想四月的体格，看起来营养不良，但个子还是瘦瘦高高，穿那么多都掩盖不住过度瘦削的身子——薛闲喜欢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四月也总会惊慌失措地回头。

    表面跟四月习惯性地“撒娇”，实际上是发现他的腰十分纤细，严实的衣物宛如膨胀的气球。似乎是因为腰细的缘故，四月的裤子总是偏大，他还记得四月找自己借过皮带——为什么自己没有去买呢？为什么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呢？

    薛闲想让他开心一点。

    作为四月的朋友，明明跟他总是待在一起，却又好像什么都是空的——四月跟他之间仿佛有某种距离感，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

    薛闲到小卖部买了一块雪糕，想了想，还是又买了三块：两块给父母，一块给四月——他家的住址应该还没什么变化吧，有段时间没过去了。

    咬着小布丁，吞咽进肚。薛闲动作熟练地推着自行车再踩上脚踏板。怀里用塑料袋包裹的雪糕冰了他一下。他望着天边夜幕，脑海中的想法无边无际，加上最近运动量耗费大，不由眯眼打起了懒洋洋的哈欠——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眼前平日里没什么人出现的道路忽然出现一道刺目的光亮——勉强看得出是一辆车，再然后……

    “嘭”的一下，一声刺耳绵长的刹车声响彻云霄。

    车辆停止，下车的是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路灯覆盖住他的身躯，脸庞模糊不清。薛闲虽然有及时反应过来，立马将自行车拐了个弯儿，但因地界原因，他整个人还是跟着自行车一起摔到了一旁的灌木丛里——因为惯性，先挨着地面的半边躯壳疼得要命，一只脚似乎已经没了知觉，另一只脚还能勉强活动。脑子还在消化这什么情况。

    那头的男子却是嘴角泛笑，一步步走过来：“这位同学，初次见面，你好啊。”

    语气波澜不惊，言语间却尽是些说不清的情绪。

    薛闲感觉到头很疼，自己的眼皮有温热的粘稠的触感，好像流血了，一只眼睁不开，抬头只望见一大片路灯形成的光晕。还未等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两只手强行带上去。夏天这么热，大家当然都只穿会一件短袖——薛闲此时此刻，却无比后悔自己只穿了一件短袖。男子将他的衣摆掀起来用力往他的脑袋上套，微风掠过裸露出来的腰腹部，薛闲皱着眉试图调整自己的状态，下一秒男子便抬起膝盖用力顶他的腹部——

    这一下十分用力，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被蒙着脑袋的薛闲瞳孔收缩，脾气也一下子就点燃了，“咳！你他妈谁啊——有病吧！”男子并不理会他的询问与谩骂，只是自顾自地一下比一下用力地顶他的腹部，薛闲有些招架不住，下意识要推开对方——对方不甚在意，又抬手往他的脊背砸了下，再抬脚往他裸露的腰腹部踹，最后将人“嘭”的一声掼到树干上。树干猛然晃动。动作流畅，毫无拖泥带水。薛闲被打得喘气。

    “明明我说过许多次，不许他再跟你有什么别的接触，”男子的呼吸却没乱过，“为什么就是不听呢？为什么总想着反抗我呢？蠢死了。”

    “你说是吧？小同学？”男子笑出了声，“今天可是愚人节，喜欢这份礼物吗？”

    男子将薛闲的衣物放下来——对方的额头因磕到了石块儿，还在淌血，猩红沾满了衣物。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薛闲头晕脑胀，满腔的愤怒将他的痛觉消散不少，他趁着男子不明缘由的自言自语，一头撞在对方的身上，用力抱住对方的腰便往地上砸——“但我跟你无冤无仇！”

    他确定自己从没听过这声音，更没见过这个人。

    “嘁，”男子轻嗤一声，“还有力气啊你，难怪那个贱人对你念念不忘。我都快要感动了。”

    薛闲不记得脑袋上的痛了，只记得将拳头用力砸在对方的身上、头上、面上。脑袋的嗡鸣声还在继续，他连男子的脸庞都要看不清楚了——男子抬手往他的鼻梁用力一砸——薛闲头一偏，又被用力推开，鼻腔一热，好像有什么液体淌了下来——一股脑的铁锈味儿。

    他不要命似的又上前跟男子纠缠在一起，疼出的眼泪将视线模糊。男子皱眉，长呼了一口气，似乎是觉得沾到这个人的血十分晦气，又或者是懒得再继续跟这不要命的人再多缠斗。只见他又一拳打到薛闲的一边面颊，薛闲“咳嗯”一声，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好了，小同学，”男子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累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你这个伤势，死在路边了可不太好哦。”

    “你究竟……咳咳！”薛闲趴在地上，咳出了被咬破的舌头的血，掌心试着将眼中的生理性泪水给一一抹去，无果，睁眼还是一片血红的世界。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

    夜晚的风又闷又热，薛闲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冷得要命。像血水风干，又像头皮发冷。他抬眼望向男子的方向，男子却还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包烟跟打火机。胸膛间的血液已经干了，全是薛闲自己蹭上去的。他点上烟，蹲在已经施展不出任何力气的薛闲眼前，薄薄的一张唇，勾出弧度。

    “我是谁，并不重要哦。”男子吐出一圈烟雾，分明也挂了彩受了伤，却显得无比悠然自得。

    似乎是觉得乏了，也懒得再听薛闲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你到底是谁”——薛闲神色一僵，眉心被对方掏出来的枪管抵住，慢悠悠地挪位置。

    “小同学——”万重山在烟雾中痞痞一笑，“不许再靠近余四月。”

    薛闲不敢再动，认知也发生了变化。他大可不相信这种东西的真假。

    “你真是让我好生烦恼，”万重山道，“四月居然会为了你这么个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求情。”

    “真是奇怪啊——要不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薛闲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一秒、两秒、三秒……

    “噗——”万重山忽然笑出声，“骗你的，还不能杀人，四月会生气的……”

    “他一生气，就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