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落雪（微） (第1/2页)

    落雪的冬日里，我第一次遇见他。

    白茫茫的世界里，羽毛般的雪，明明质感绵软，一触即化，却在狂风里肆虐着，划进了行人的面颊与骨间。

    我在这样的雪里，艰难地走着。

    课总归是风雪无阻要上的，如今可不是逃个课也无事的大学期间。

    他在风雪间稳健地走着，灰蓝的围巾遮住了他一半的脸，些许呼出的热气染白了他一半的镜片。他看起来不像是大学生，岁月在他的面上划过，却给他愈发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但他的步伐却不慌不忙，如履平地。

    我不自觉地快走了几步，走到他身边。

    “学长你也要去自习室么？”

    明明挨得不远，在耳边呼啸的风声却不自觉抬高了我的声音。

    他回身看我，眼睛微弯，掠过一丝礼貌的笑意。

    “是啊。”

    “这雪好大啊。”

    “是啊，a城就是这样。”

    好了，我彻底找不到话题了。

    对于一个陌生人，再更进一步也许已经算得上冒犯，也许应该说一句“那我先走了啊”，挥挥手离开。

    但我潜意识里并不想这样做。

    他就走在我身边大概半臂远的距离，不刻意加速超过我，也不刻意减速被我落下。于是，我们竟维持了并肩前行的状态。

    我不说话，低头向前走着，企图再延长一分这样的沉默。

    雪色真的很好看，纯粹而荡涤一切。

    我动动嘴想开口，却只呼出一片白雾。

    也许老天爷也看不过去这样半吊子的僵持状态，采取了破冰的策略。

    于是我差点滑倒，下意识扶住了身边的人。

    “抱歉啊，学长。”

    来不及理会指尖微麻的触感，我松开了他的衣袖。

    “没关系，这路确实有点滑。”他淡淡一笑，继续向前迈步，“不敢想象要是车在这路上走会如何。”

    “那不就是漂移了。”

    我们不禁都笑起来。

    “学长是什么专业的呀？”

    “刚才一时没机会告诉你，我其实是个医生，来这边学习的。”

    “！啊，是这样啊……”

    实在没料到他的身份，我只能浑浑地回应。

    “学妹你呢？”他似乎不觉得这称呼有什么不对，顺着问我的情况。

    当事人既然不在意，我也就放下心来。

    “我是数学系的，都道数学使人精细，我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却怎么都改不过来。”

    “看出来了，”他看我一瞬垮下的神色失笑，“但学妹其实依然游刃有余不是么？”

    “学长为什么这样说？”我惊讶地看他。

    他笑：“学妹是不是正在参与一个医学合作的项目？”

    “您就是导师请来讲解的医生？！”

    “讲解算不上，来互相学习交流罢了。”

    “原来是孟大夫，幸会，我是言老师的学生苏雪。”我伸出手。

    “幸会。”他也伸出手来，和我回握。

    来到楼下，我们掸掸身上的雪，不约而同地一前一后错开上楼，进了会议室。闲话可是太容易传了。

    孟霖的讲解思路清晰，由浅入深，即使我们这些外行也差不多能理解，但我听着听着，却总走神，望着他发呆。

    他身形高而瘦，但从在大雪中如履平地看来，应当完全不弱。修长的手指节分明，作为外科大夫，手指的灵活度大概相当高。微有些尖的下巴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在他的面容上显得极协调而合适。镜片架在他的鼻梁上，与他本人的气质融为一体。

    忽然，他不着痕迹地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我的失神。倏然与他的对视，我仿佛要溺在他的眸子里——但现在不太行。

    他所讲的正是项目继续推进所紧要的，我立刻甩掉心里的杂念，低下头开始狂记。

    在他讲完，我又问了几个问题，才算把课题接下去的眉目理清了些。

    “接下来有什么问题，我能线上请教你么？”

    “当然。”他拿出手机来，调出二维码给我。

    我这算以公事名义谋私欲么？我扫了码，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电光石火的邂逅之后，我们很快就滚到了一起。

    我自己也震惊于这进展之快，明明他看起来温文尔雅，不像是对男女之事有多少兴趣的样子。

    “我明天就离开a城了。”

    “嗯。”我的心头落下一丝怅然。

    终究交集到此为止了么？我于是不禁冲口而出：“我今晚请你吃饭。”

    “好。”

    饭桌上，他把打印出的数据也带了过来，俨然一副是和我继续讨论课题的样子。

    “学长，那些我们回去聊也是一样。”

    他看了我一眼，把那一叠印满表格与文字的A4纸收进文件夹，果然那之后，也没再讨论项目有关的话题。

    那一顿饭相比于我们这几日的交集来说，颇有些沉默。

    我们的话真的很少，商量完要点的菜下单过后，便静静地吃着。

    “这个菜是我们a城的特色菜，学长尝尝？”

    他夹了一块入口：“很好吃欸，甜而不腻。对了，我也不比你大几岁，你叫我孟霖就好。”

    “唔，那可不敢当。不过，学长叫我苏雪？”

    他笑着应：“那样不公平。”

    直呼两个字的名字让人觉得冷淡，但如果叫名的一个单字，又显得太过亲近。

    “孟学长，你有女朋友么？”

    “没有，工作比较忙。”

    “哦，”我默了片刻，笑：“没看出来，学长这么优秀，长得也很好看。”

    我不自觉地低了眸子，感觉耳尖有些红。

    “学妹才是，和你合作这一段时间，真的发现你专业能力相当优秀，为人也很好。”

    这属于是被发好人卡了？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平静仿佛陈述事实的眼神。

    “学长，我们才刚认识几天，你怎么知道我为人如何？”

    “是真的会对所经手的事负责，爽快易沟通又不失原则的人。”

    “是指工作上？”

    奇怪，明明是根据公事的评价，没有一分越界，但我的脸却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