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一切重来 (第2/2页)

之人，等到常钺退开后，我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想唤苏文棠先生，喉管却仿佛被人扼住，嘶哑泣不成声。

    雨檐下他悲极而笑的身影，与此刻融为一体。

    我踉跄之下推开牢门，想要过去寻他，告诉他当年之选不是他的错，程昱年间已过，海晏终会河清。

    可前路却被汇聚如溪的血水挡住，满目赤红如嫣，我再也忍不住，哆嗦着手，小声啜泣起来。

    数十载而伴，他在枯院看着我，教我正清，教我仁善，欲念中包含多少真真假假，唯独处世道理，他从来都是尽心。

    他是我的先生啊。

    这是我亲手所选，是我让他所走之路。

    穆汝安啊穆汝安，应是不在乎的，可为何心中有悔，胸口喘不上气，宛如银锥钻骨，长夜难安。

    “先生……”

    我哽咽走近，想要触碰他，却看到裂开鞭痕中不断蠕动的血虫。

    狰狞而又贪婪，蛭虫丑陋扭曲，在苏文棠腐烂见骨的伤处钻动，吸食着他仅存不多的生机。

    我想到阮子都曾笑对我说，蛭虫嗜血，有如万蚁啃咬，不死不休。

    情急之下连忙去抓，却不想还未碰到，就被迎面而来低弱的嗓音唤住。

    “汝安别碰，有毒。”

    几不可闻的颤声，我却已然泪如雨下。

    苏文棠孱薄抬起头，想要对我摆出一弯笑，可不知是否牵扯伤处，他眉目间俱是痛苦，极力绷紧下颚，又不想让我察觉。

    “哭什么，只是看着惨些，玺书下落不知，他们对我……仍有留手。”

    穆洵安岂是心软之辈，我知他在骗我，只能摇着头，执拗拂去他胸前的晦物。

    随着蛭虫落地，呲啦化成一滩滩血水，我的指尖也转为暗紫，刺痒伴随目眩，我却仍不停歇。

    苏文棠瞧我半晌，忽而叹道，“穆汝安……你可知你如今是谁。”

    我心下一阵绞疼，无措捂住心口。

    我想说我知道，不用先生提醒，我亦知道

    我是帝京穆家仅剩的血脉，是大渊皇室托孤之臣。

    我该目含平定走出去，让穆洵安他们知晓，我不在乎苏文棠的生死，他亦或是玉闵衍，在我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棋子。

    我想这般劝说自己，可今日亲眼所见，我竟做不到。

    我怨过苏文棠么？是怨过的，他是府上最先教我的先生，青灯古夜，我每每希冀于他的温柔，又被他截然不同的厉色打碎。

    他初时待我不好，只因爹爹用我困住他。

    可朝暮而伴，又岂能分毫不陷。

    他说他为我师，我又何尝不是愿做他徒。

    “还记得我教你的，喜行不于色，好恶不于表，然而此时见你难过，我又觉之残忍，汝安，我会撑到你重回帝京的那一刻，这是先生，予你的承诺。”

    苏文棠抬眸，温然有之，更多的是对我极深的眷恋。

    他紧跟着劝我道，“所以别哭，我的汝安最乖，莫要凭白让贼寇看了笑话。”

    他说得舒缓，就好像皮rou之苦无伤大雅，眉梢鬓角皆是莞然。

    肩头动了动，似是想要过来安抚我，可他一身枷锁，腕间也是猩红划痕，血染满衣袖，怎么也碰不到我。

    我再难忍耐，咬紧齿关拼命点头，不顾恐惧踩进刑架下的血浆，倾身吻住他。

    柔怜至极的舔舐，苏文棠干涸的唇在一瞬僵住，又放缓身子顺从我。

    我鼓足勇气摸上他颊边的青紫，想要再往上，摸摸他的脸，身后却忽然一阵蛮横的力道将我拉开。

    “你就这般sao，他都成了这种样子，还敢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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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顾钰……放手，放开我！”

    顾钰挟制住我的腰，将我拽离苏文棠身前，“洵安倒是记挂你，圈着你怕我将你折腾死了，他也不想想，你离了男人能不能活。”

    “昭离，拿烙铁过来。”

    “不是喜欢他，独他不可，本王倒要看看，引经据典说教本王的苏大人，到底能身受几次我北疆的酷刑。”

    我眼睁睁看着烧红的铁印络在苏文棠胸前，皮rou烧焦发出腻腥，他猛得睁大双眼，血丝密布晕死过去，又被顾钰命人泼醒。

    铁钩绞缠在烧腐的伤处，他痛得满目冷汗，却还是让我莫哭。

    我再也承受不住，软身攥紧顾钰的衣衫，挣扎哭叫道，“放开他，我求你，别这么对他，是我让他带玺书离开，都是我！”

    顾钰不管不顾掰开我的手，勒紧我的下颚，锐利的眸子不带分毫感情凝视我。

    他嗤笑一声，紧贴而近，“那又如何，本王知晓伤在他身，痛得是你啊穆汝安，你越痛，本王就越高兴。”

    “看到他腿上的猎夹了么？”他强硬转过我的脸，让我去看苏文棠血rou模糊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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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本王不跪，本王就将他变成瘸腿的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棠臣余孽，你爹那个妖臣和你们穆氏包藏钦犯，都是反臣，等我拿下雨樊那个老东西，我就下诏讨剿苏文棠的身份，到时候天下唾骂，再顺应民心斩了他。”

    顾钰亲昵蹭在我颈侧，恶劣挑起眉，“小安，你说此法可好，我为天下除jianian，想必狗皇帝在地底下，和那个小畜生都会感恩戴德。”

    我枯坐在地，已然泪尽，胸中腥涩压了又压，终是翻涌而出。

    大片甜腥落下，我对上顾钰卒然静止的脸庞。

    唇畔翁动，我无声说，“那样也好，记得将我葬在，先生身旁，算是我……最后求你的。”

    迷蒙弯起唇，想要看清顾钰眼底深色，却终究模糊了眼眶。

    暴怒的呼呵声而起，腰肢似是被谁紧紧抱住。

    我想起三哥常说的一句话。

    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若转头……都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