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迷情_第二十九章 流头饮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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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流头饮 (第2/2页)

懂得什么呢?纵然可以有医女,让她们当一当助手也就够了,医师不方便做的事,便让医女去做,比如查看一下夫人小姐的身体啦,问一些病情啦,怎么可以真正当起医生来呢?似模似样,居然还开起了医馆,照这样下去,是不是还要着书立说呢?”

    而就在这一场冰雹之后不久,传来了徐九彦已经定亲,即将成婚的消息,对方是一位名儒的女儿,据说也是能写诗的,今年刚刚二十二岁,听说那边是看中了徐九彦的才学和德行,毕竟足额守孝,不打折扣的,在这个时代,很是名动士林,已经给树立当做了楷模。

    消息传到仁丽医馆,林熙仁真是为了金精丽担忧,是不是又要唱“远居市井。岂忘根乎?江平浪阔。舟行漂泊。君行不义。吾心灼痛”?这一次假如唱起来,更加痛心吧,毕竟她与徐九彦之间,是真真切切不可能了。

    不过让林熙仁意外的是,金精丽竟然反应十分平淡,很是冷静的样子,仿佛这件事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一直到那位吉家小姐去丈夫门上的前一天,徐九彦让家中的仆人给金精丽送来一面旧的铜镜,就是他从前住在猪坂桥的时候,日常梳洗时用的那一面铜镜。

    金精丽将镜子拿在手中,仔细看着背面的铭文:方正而明,万里无尘。水天一色,犀照群伦。

    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裴善实愤愤地说:“这个徐九彦可真的是,一变成两班,转眼就不认人了啊,成了名儒的女婿了。”

    金精丽慢慢地说:“母亲,其实你也知道,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裴善实还想要说一点什么,张了张嘴唇,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又过了十几天,便到了六月十五,这一天医馆上午开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提早关门,余下时间干脆放假,因为当天是高丽风俗很重要的一天,叫做流头饮,流头饮就是,每年在这一天,在东流水中洗头发,认为可以辟邪,祓除不祥,许多人都去的,就在城外找一条溪水洗头,另外少不了也要饮宴聚会。

    当初林熙仁一听说这个风俗,脱口而出“曲水流觞”,徐九彦当时也在,笑着点头:“所以就有了传世名作《兰亭序》,不过中华那边是在三月初三上巳日,高丽是在六月十五这一天。”

    于是这一天下午,医馆三个人便锁了门,提了一个大大的竹篮,往松岳山这里而来,找了一条小溪,先是在那清澈的溪水中清洗头发,用的是医馆特制洗涤用品——肥皂,虫油肥皂,蚁后身体里提炼的油脂,为了医院的卫生考核能够达标,林熙仁是强忍着恶心,抓出白蚁的蚁后,在锅里熬了油做手工皂,一块块肥皂凝固之后,她便感到自己其实也有点矫情,自己这边是“跨越心理障碍”,蚁后可是没了命。

    洗过了头发之后,三个人披头散发,就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摆开带来的食物,就在这里野餐,一边吃东西一边唱歌,周围也有许多人,十分热闹,大家说说笑笑,林熙仁一瞬间找到了那一个时空之中同事郊游的乐趣。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了几个白衣儒生,洁白的纻袍衣襟轻飘飘,看起来很是洒脱的,林熙仁往那边一看,登时就转过脸来,徐九彦啊,就夹在其中。

    林熙仁不由得就在期盼,徐九彦你可赶快过去吧,大家不要在此巧遇,可是徐九彦偏偏看到了这边,于是便过来打招呼:“熙仁,精丽,你们都在这里,啊这一位是?”

    千伊说道:“我是千伊,两位大夫的学生。”

    “原来是这样。啊柳兄、申兄、李兄、王贤弟、高贤弟,这两位便是开京很出名的医生,林医师和金医师,人的一生难免遭遇一些波折风雨,如果有需要,可以找她们帮忙。”

    那几个儒生笑道:“原来是医师,幸会幸会,是哪家医馆?”

    林熙仁见金精丽已经说不出话来,便都是自己回答:“是仁丽医馆,就开在猪坂桥的,禹夫人、河夫人、都夫人都知道我们医馆的,上个月开业,她们还带着小姐们过来看了一下,让我们感到很是荣幸。”

    顺便赶快打一下广告,无论金精丽怎样心潮起伏,自己反正是机会不能浪费。

    一个儒生笑道:“原来是仁丽医馆,我也听说,治好了几位夫人的病。”

    双方又聊了几句,算是有了一面之缘,徐九彦那几个人便告辞离开了。

    在这之后,河边野餐的气氛就变了,金精丽明显心事重重,三个人带来的那一壶酒,大部分都给她喝了进去,然而还不够,又在河边酒馆里买酒,不住地喝酒,林熙仁和千伊怎样劝都劝不住的,到最后金精丽喝得醉醺醺,走路都不稳,林熙仁雇了一辆牛车,三个人坐车回去城里。

    将金精丽送回家中,裴善实一看她烂醉如泥,就一阵着急:“啊呀,怎么醉成这个样子?真是麻烦两位了。”

    千伊笑着说:“大婶,没什么的,我先回去了。”

    然后便回府去了。

    金精丽拉住林熙仁的手,说道:“熙仁姐,你……不要走,陪陪我,我现在,就想多几个人在我身边。”

    林熙仁握住她的手,道:“精丽,我会留下来陪你,今天的事,你也不要太在意了。”

    金精丽笑道:“没什么,其实没什么的。熙仁姐,我一直想问你,你其实是中原人吧?”

    林熙仁点了点头:“是的,我是中国人。”

    金精丽打着酒嗝:“而且你是两班出身,起码是书香人家的女儿,所以才读过那样多的书,只不过为了不知什么变故,便来到高丽,在猪坂桥当医师。其实我原本,我原本……”

    裴善实端了一只碗过来,听到这两句话,连忙拦住了她:“人喝醉了就胡言乱语,快把这碗泡菜汤喝了吧,我放了许多醋,可以解酒的。”

    林熙仁道:“是啊,精丽,快喝泡菜汤吧。”

    金精丽喝了几口汤,忽然间捂着嘴:“我想吐。”

    裴善实匆忙飞快地拿过一个盆来,金精丽脖子一伸,嘴张开,一道半流质的物体就喷在了里面。

    金精丽呕吐之后,林熙仁拿过茶水给她漱了口,到这个时候,金精丽终于感觉好些了:“我现在舒服许多。”

    林熙仁扶她躺下来:“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不要来医馆了,在家里休息一天。”

    裴善实给林熙仁倒了一杯水,叹息道:“熙仁啊,我们精丽,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可惜,如今比不得从前了。”

    林熙仁点头道:“大婶,我知道的。我现在就回去了,今晚您要受累了。”

    走在星月的夜空之下,在热风之中,林熙仁回想着方才的情形,金精丽不是普通的贫民,这是她早已猜到的,住在猪坂桥的,并不全都是彻头彻尾的底层,有少数人是具有一定文化素养的,比如金精丽,比如徐九彦,虽然从政治和经济方面跌落,但是她们仍然保留了一部分文化资本,金精丽的身世,想来也是很值得唏嘘吧,总觉得好像李后主一样,“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不过现在,还是要过好猪坂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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