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风雪中走来 (第1/1页)

    宜德十二年，农历三月。

    春节已过有一段时间了，崁京的雪还是没有停下，整座g0ng里好像忽地白了头，茫茫纷飞中看不清六十几里外的都港。

    港口浮着一层薄薄的冰，没有一艘渔船在外捕鱼，冻Si人的天气，鱼都南迁了，剩下的都是不够肥游不了的。

    巧合的是，这里的人也只剩下老弱病残，明明是离京最近的乡镇，但藉着海风吹来的咸腥味永远都不会散去。

    骑马不到一刻的距离，就能看到繁华的街道，犬马声sE的楼宇立在两旁，屋檐伸长遮住了些太yAn，感觉会把人吞没在金钱与权力中的热闹。

    崁京的建筑规划地井井有条，中间的主g道直直通向都港，起点是在巍峨的皇g0ng，b海面稍高一点，能在皇城看见升起的朝日与天际线。

    「吁！」天才刚破晓，马蹄声疾驰过大街，在g0ng门前停下，黑亮的骏马沾上了雪。

    进了皇城便不可上马，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自己的双脚。

    马被马政牵走去了马厩休息，许是刚刚没跑尽兴，见那一身铠甲身影离去还不满的嘶鸣几声。

    整个g0ng里很安静，连路过的几个奴才婢nV都好像幽灵般没有脚步声。

    萧临渊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殿外，站在门外的王公公看清了来者：「老奴见过萧统领。」

    虽然王公公问了好，但却不见他进去通报一声，枯瘦的身子还立在原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麽。

    实在等不及了，萧临渊道：「劳烦王公公知会陛下了。」这是变相催促的意思。

    王公公思索了一会儿，整个人彷佛xiele气般，门两旁的侍从推开了门，王公公走了进去，只听里头隐隐传来：「陛下，萧统领求见。」

    「......」短暂的沉默後，一声剪子的声音从屋子里透出来，萧临渊耳力惊人，竟也能感知到那被剪的枝桠落地。

    「陛下，外头雪正下着呢，萧统领一直候在外面，身子会受寒的。」王公公从陆胤瑜牙牙学语时就负责照看着他，也跟了二十几年了，看着小时天真可Ai的九皇子，变成大家私下嘲讽的魁儡皇帝，王公公总是能看透他所做的一举一动，当然也知道说什麽会让陛下心软。

    「知道了，让他进来吧。」闻言，萧临渊一个步子跨过门槛，走进里间，看见了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也可以说是背影。

    里间窗棂是打开着的，能看见外头纷飞的雪花和如朱唇般的红梅。

    吹来的冷风把陆胤瑜的衣摆吹起，就算披着一件银狐皮做的大氅，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如此轻，好似随时会随着哪阵风而去、被吹走。

    太颓丧了。萧临渊心道。

    陆胤瑜连头发都没束，披散在肩上，像瀑布倾泻而下，落到那腰侧。

    剪子被放在木桌上，陆胤瑜悠悠的走到榻上边坐下，进来好一会儿他才正眼瞧来求见的萧临渊，後者早已拱手下跪行礼。

    「萧Ai卿。」瓷器的碰撞声。

    陆胤瑜托起天青sE的茶杯，被升起的热气模糊了面容，眼底的郁sE隔了一层屏障，被隐匿了起来。

    萧家掌军已有许多年，从上一代的萧老将军，到现在萧家的长子，也是萧临渊的哥哥，萧遇潭接手军符。

    树大招风。完美诠释了萧家如今在朝中的处境。

    朝中的武官几乎都是选择站在萧家，与之处於对立面的文官党派抗衡，水火不容。

    「萧Ai卿今日求见朕，是为何事？」

    「陛下当真不知？」这是逾矩了。

    「萧Ai卿不先说明白，朕怎知？」陆胤瑜好像不在乎对方的冒犯，四两拨千金的推回去了。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猜到萧临渊此行的真正目的，但现下时机不佳，处在一种四面楚歌的境地，不好直接挑明与站队。

    整个g0ng里多少双眼睛；多少只耳朵，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人传出去。

    「太后娘娘矜贵，不似臣等武夫莽撞不知礼数。」顿了会儿又扬声道：「但塞外的沙子跟人血多少还是尝过的，既然如此，怎能草草决议克扣将士们的军饷、粮食、抚恤！」

    陆胤瑜的眼睛直直盯着萧临渊，没有放过任何细微之处。

    雪花落在他宽大魁武的身躯上，在屋里的暖炉作用下逐渐消融。

    跟着消融的还有萧临渊对眼前人的耐心与理智。

    在爆发前，他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座华美的窒息。

    没有争吵、冲突，因为彼此都知道，面前的人是自己永远都无法决裂的对象，不想掺杂一丝丝裂痕在两人之中。

    所以总是在分崩离析的前一刻收回脾气，或如现在，甩袖而去。

    窗外的雪还是没有停，甚至有更愈之势。

    「陛下，这门窗还是关上吧！」王公公脸上布满忧心。

    陆胤瑜还是望着那敞开的门，久久不能回神，想刚刚他的赤sE披风，在转身的刹那带起一阵风。

    他骄傲如烈yAn，彷佛能驱走晚冬的所有寒意，还有陆胤瑜心里的......

    晌午，御膳房送了道野生烧鸽子来，刚把盖子揭开，就能瞧见那鸽子脚上绑着密令，被一起煮了。

    这是皇太后对陆胤瑜的警告与挑衅。

    此前，他曾派人传信於在南洋镇守的一位老将，从先帝在位时就深得其信任，委派这位郭定去指挥并处理当时位在南岐的暴乱与反贼，事成之後就被委派郭定常任巡抚之位。

    却因为不常在天子脚下伺候，且南岐因郭定老将军的清廉治理而和平无乱世，让先帝淡忘，郭老将军也不善於在朝堂上逞口舌之快，b起纸上谈兵，他为人为事更务实。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露面，不仅在朝中神隐，还是现下最具有实力与全力的中立，陆胤瑜自然是想拉拢郭老将军的支持，让其成为与皇太后党羽对抗的一大助力。

    但眼下这只来传信的飞鸽竟被捉住，还被炖煮，送了回来。

    陆胤瑜表面不动声sE，夹了其中一只鸽翅膀到碗里，却没吃半口。

    「收下去吧。」撂下筷子。

    王公公忙叫下人把饭菜撤走，尽管还冒着热气，但陆胤瑜却没了胃口，心里头那GU气跟鱼刺一般卡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

    下意识的转头望向早已掩上的门，追寻着回忆中描摹无数次的坚毅背影，如同小时候一般。

    但日思夜想的人不会突然出现。

    他让自己伏案在公事中，让时间流逝在无关紧要的奏摺上。

    晚霞的余韵穿不透，崁城没有任何人感受到日头的最後温暖，太yAn就这样落下山。

    外头早已白茫茫一片，皑皑白雪覆盖着g0ng帏，与漆黑的夜晚相去甚远。

    他坐回榻上，茶水早已凉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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