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铜鉴山一个雾s冥冥的清晨，老太监把我从锦衾卧榻之中拉起来 (第1/1页)

    铜鉴山一个雾色冥冥的清晨，老太监把我从锦衾卧榻之中拉起来。

    “干什么！”我睡眼朦胧，在冬天的寒冷中冻得瑟瑟发抖，我用蛮力挣扎开太监拉着我的手，被子往身上一卷，缩回温暖的被窝。我因为被打扰到睡觉而心生满腔的怒火。

    “殿下，韩阁主已经在沐春阁等您了！”老太监瘦骨嶙峋的手不依不饶，伸向我棉被底下，触碰到我手臂时冻得我一激灵。

    我睡眼朦胧，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我闭着眼睛不耐烦喝道：“我不见狗屁韩阁主！你别来烦我！我不见韩尽白。”

    “好殿下，我们还要依仗韩阁主把柳郎从太子手里救回来呐。您不去见寒阁主，柳郎彻底没救啦！”太监苦口婆心劝我。

    我的美梦被这么老太监这么一搅合失去了踪影。我的眼睛因为缺少睡眠而十分酸涩，但是老太监戳到我的痛处，为了柳郎，我再怎么困、再怎么怕冷也要起床。“你不许这么咒柳郎！”我一个打挺，愤怒地坐起来，为了宣泄我的怒火，我把被子掀翻在地上。“给我更衣。”我对老太监喊道。

    柳郎是我十分宠爱的小厮，被太子要走了。走之前，柳郎朝我磕了三个响头。我拉着柳郎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就是不松开他的袖子。太子的仪仗队就等候在门口，太子身边的亲兵一个个身披眀甲，腰佩鱼纹长刀，气势威武。与其说我拉着柳郎的袖子，不如说是柳郎拽着我走，从内殿走到门口，我的哭声整条街都听见了。停在门口的金銮轿子内有人发出一声嗤笑。轿子里面的人就是我的混蛋大哥，当朝的太子，他甚至不愿意下轿来见我。

    “熙桦，丢人丢够了吗。”轿子里的人冷冷说。

    我因为柳郎的离别而伤心欲绝，哭得更大声了。柳郎叹了口气，颇似悲悯地摸了摸我的头，“小殿下，太子只是请柳郎去住一住，柳郎会回来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停下了哭声，心里却隐隐不相信他的话。

    “一两个月后吧。”柳郎对我微笑，“乖，我托人给你送好吃的。”

    我还是舍不得柳郎走，“我们拉钩钩，骗人是小狗。”

    “好，我们拉钩钩。”柳郎轻松地对我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拉着他的手指，气呼呼地说着。

    “一百年不许变。”柳郎微笑着答道。

    我对自己说，拉过钩了，柳郎一定会回来的。我感到心里稍微安定。我犹豫着松开了紧攥他袖子的手。他的袖口被我捏得皱皱巴巴。

    我看着他被太子侍卫搀扶着登上了那顶金銮。金銮起轿，流苏坠饰一步一摇，走向残阳。

    我回宫坐了一会儿，心脏跳动地厉害。我想到了什么，折回门口，轿子这时已经走远。

    我对柳郎的轿子大喊道：“你一定要给我送吃的！”

    过了一会儿，柳郎带着笑的声音飘了回来，“诶，好。”

    我继续喊道：“你也一定要回来！”

    这次，回答我的不是柳郎的声音，是大哥。

    我听见大哥说：“傻子，他不会回来了。”

    沐春阁建立在铜鉴山的悬崖之上。老太监一步步背着我，爬完了通向沐春阁的三千阶石梯。看到沐春阁涂满黑漆的铁门，老太监实在累得不行，坐在了地上。我也要坐在地上，老太监说不行，说会弄脏我的衣服。

    我不满，问为什么不能弄脏衣服。老太监说，弄脏衣服韩阁主就不喜欢你。我说，我为什么要韩阁主喜欢我。老太监说，韩阁主不喜欢你，就不帮你救柳郎了。

    到了铁门口，我仰头看向几十米高的沐春阁，我担心楼会不会突然倒下来。阁门环上的狮子面露凶相，形状诡异，让我想到上古时期血祭的仪式。漆黑的铁门像一张血盆大口，我不由得攥紧了老太监的手。

    老太监在我身侧，帮我整理衣领。他把我头上的碎发别在脑后，帮我用蚕丝手绢细细擦掉脸上的汗。

    老太监问我，记不记得见到韩阁主要说什么。我点点头。

    “说给老奴听。”老太监说。

    “缙国国祈中落，国不将国，皆因国主昏庸失道，已失天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愿先生出山与君子共治天下，扶持鄙人为东宫之主，他年若登大位，唯先生令而从，唯先生命而遵……”

    “这与柳郎有什么关系。”我不解地问他。

    老太监跪下来，用袖子帮我擦拭靴子上的泥水。

    “殿下当了太子，柳郎就是殿下的了。”

    “你要我当太子？”我有些惊恐的看着老太监。“哥哥不当太子了吗？”在我印象里，哥哥是很想当太子的。

    “殿下想不想要柳郎回来。”

    “想。”

    “柳郎只侍奉太子。”

    “好吧。”我踢踢脚边的石子。“那我当太子。”

    我又问太监，“可是我当太子又和韩尽白有什么关系。”

    “韩阁主。”老太监纠正我。

    “韩阁主。”我学着老太监说。

    “只有韩阁主才能让殿下当太子。”老太监说。

    “当太子才能留住柳郎。”我接着他说。

    老太监笑了。“殿下，就是这个道理。”

    我的衣服整理好了，老太监站起来，拉住我的手往沐春阁走。

    “这个韩阁主，真的能帮我当上太子吗。”我嘟哝道。

    “殿下，天下六国都在求韩阁主。得沐春阁者得天下。”

    “我要天下做什么？”

    “有天下，殿下就有柳郎了。”

    铁门缓缓向我们打开。老太监停下脚步。

    “你不跟我一起进来吗？”我惊讶道。

    他摇摇头，眼神像是凄苦，又像是乞求。

    “老奴教殿下说的话，为了柳郎，殿下千万要记得。”他最后帮我整了整衣领，“韩阁主说什么，殿下就做什么，千万不能忤逆了韩阁主的意思。”

    我不明白他眼里的凄苦所谓是何，我只是点点头。

    “老奴千方百计才得到这一次见韩阁主的机会，如果韩阁主不帮你，我们就再没有活路啦！”太监的眼里迸射出疯狂的光芒。他摁在我肩上的手突然用力，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韩阁主让殿下做什么，殿下都答应。让韩阁主高兴，殿下才能当太子，明白吗？”

    沐春阁的使女手持莲花灯，鬼魅般从黑暗中出现，在我一左一右，像是在催促我走。我前方的黑暗让我感到惧怕，我依依不舍回头看向入口处的老太监。

    老太监鼓励又痛苦地看着我。

    我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老太监说讨好韩阁主能救柳郎，那就一定是能救柳郎。

    我下定了决心，心一横，跟随使女向黑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