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章叫做：观察着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同样凝视着你 (第1/1页)

    被发现摸鱼的冬月心里一惊，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像他栌桐树一样挥挥手？他还在纠结，随后身侧传来熟悉的女声。

    “哟——冬月同学，又偷偷在这里偷懒呢～”

    “哈？小声点啊，我可不想被别人发现…”冬月青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学生会中与他同班的财务上野，上野是个善于交际的女孩，即使面对冬月青金这种沉默寡言的人也能打开话匣子。

    言毕，他发现上野顺着他的视线向同一个方向望去，但走廊处已经空空荡荡。

    上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物种般瞪大双眼，往冬月身边挪了几步，伸出手拍拍对方的肩膀惊呼：“诶～刚才冲你挥手的人该不会是那个…嗯…叫什么来着…栌桐？我记得应该是这个名字吧，你和他认识？”

    冬月青金点点头，只见上野脸上露出“虽然我很想听八卦但是出于礼貌我不能开口所以你能不能主动告诉我”的期待神情，他不擅长拒绝，扶了扶眼镜思索了一下说：“其实也不算是认识，我昨天才认识他，是和我家长辈有些关系的朋友家的儿子，送过来和我一起住一段时间，之前没有什么联系。”

    上野听完耷拉下来眉毛，无精打采，“就这个啊，我还以为会有什么劲爆八卦呢。”

    “想什么呢，现实里可没那么多曲折的故事，倒是你，你和他认识？”冬月无视了对方的评价，追问道。

    上野右手托腮，随着冬月的话回忆了一下，“是啊，高一的时候我和他是同班来着，他长得也不赖，和同学说话时他也表现得很温柔，大家联谊的时候邀请过他几次，不过他说自己很忙就拒绝了。”

    “和你一个班？那他入学的入学排名岂不是很靠前？”冬月在心里默默算了下。

    “对啊，而且听说他要考美大来着，不过…”

    “不过？”

    “不过后来，他好像经常迟到早退，每天都无精打采的，一到下课时间就趴在桌子上补觉，成绩也下滑的严重，高二分班他好像分到后面的班级去了？因为我是副班长嘛，听班主任提过几次想要去家访，最后也不怎么管他了，其他事情我也不清楚了。”

    “所以看到他冲你招手，我还蛮惊讶的，阴沉沉的冬月君居然会和那家伙有联系呢，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准备开始社交来填补自己的空虚青春了呢，但是那家伙看起来其实并不是会和谁交心的人哦？”

    冬月青金汗颜，“请不要这样毫不留情地评价我啊…”

    上野低头看了眼手表，和冬月简单告别后小跑着离去。秋风穿尘而过，也把冬月的思绪带向那个走廊，要打三份工，迟早要退是因为这个吗？不算富裕的家庭，半夜会出来买那些大麻，但是他本人看起来并没有服用毒品的迹象，最重要的还有直到刚才他都板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和昨晚的姿态真是大相径庭…他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冬月不是个喜欢打听他人隐私的人，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一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就像解谜游戏，跟着蛛丝马迹一层一层剥开伪装，最后就能发现事情的真相…不，老毛病又犯了，他平日里只靠游戏和漫画来填充自己的生活，和人交往不应该带着这种功利的想法才对吧。张开双手拍了拍脸，他准备把这些杂念抛之脑后。

    放学铃响，回家的同学和参加社团活动的同学三三两两走向自己的目的地，今天没有学生会的例会，冬月可以准时放学回家，毕竟他还要等栌桐树一起。刚下了两节台阶，楼上一层的撞击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抓着扶手微微探身，发现是个女孩倒在地上，周围的书本散落一地。要不要去帮忙？也许那个女孩只是摔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碍，也许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他选择了离开。

    就在他准备继续往下走时，楼上的对话声冲进了冬月的耳中，是熟悉的声音：“你还好吗，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没关系的，到我的背上来，我带你去医务室。”他猛的抬头，在楼梯间的缝隙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而那锐利的视线与他目光相撞，他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不自在。

    栌桐树返回那层楼梯，他看到冬月青金靠墙而站，双手交叠在一起，嘴牢牢地抿着，眼神里尽是怯生生的歉意，在他脚边则是摆放整齐的那些散落的书。

    栌桐树没有说话。

    冬月青金手里像攥了一片海，他已经准备好迎接对方的质问了。

    他看到栌桐树站在他面前，他不敢想象对方正在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审视着他。

    栌桐树还是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胃里翻江倒海。

    “这些书是你帮忙捡的吗，谢谢你，你真是个乖孩子。”

    他愕然抬眼，栌桐树眉眼弯弯，他生了一双桃花眼，迎着微落的日光衬得水盈盈亮晶晶。

    “你为什么…不怪我？”他心绪不宁，连声音都透露出些许局部。

    栌桐树俯身搬起一半的书，用下巴指了指地上剩余的书示意冬月将它们带上，他走在前面不急不慢的说：“怪你什么，你帮那个同学搬书就已经做得很好了呀。”

    “可是我一开始想…”

    “小心地滑，这里还是湿的，”栌桐树用膝盖顶开教室门，“你很谨慎，这是好事，而且你本来就没有义务去满足别人的要求啊。”

    “可我这样做很自私吧，而且你也毫不犹豫的就出手相助了…？”

    栌桐树停止了脚步，他扭身观察着身后人的表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冬月君，你比我想象的还要…。”

    冬月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是对方看起来已经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他只得作罢。

    一连过去半个月，栌桐树以冬月青金的同学兼朋友的身份暂居于冬月家中，冬月青金喜忧参半。

    他和栌桐树称不上朋友，但家中第一次有了可以聊几句天的同龄人这个事实让他开心了好几天，他有许多话想要同栌桐树说，但他每次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忧则是，栌桐树太受欢迎了。栌桐树会帮佣人们准备菜品和收拾残羹剩饭，为这些中年妇人讲故事，尝尝逗得她们花枝乱颤哈哈大笑；会帮修建庭院的大叔在休息时点烟，主动请教修剪的技艺。不，这些都还不算完，最重要的是栌桐树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会在自己的家教上门补课时主动请求旁听，这家伙脑子转得真快，有很多自己需要读几遍的题目他直接就做出答案来，甚至他还会特意请求家教讲解那些他早已理解、但自己还没完全弄懂的知识…这样的人，任谁看了都会夸赞一句体贴。

    但是冬月青金烦透了，他甚至有些后悔把栌桐树带回家里，如果这家伙不在的话，那些烦人的、对栌桐树的赞美声就会消失了…

    是的，他所厌恶的正是这个，只要身边出现其他人，所有人便会把自己和对方相比较，无论自己多努力也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与其说是讨厌别人对栌桐树的赞许，他其实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平庸。

    也许栌桐树比他更适合当这个组织里的少爷，他盯着天花板出神，他讨厌自己的身份。

    他们更喜欢不用花大价钱辅导就能考上高中的好学生，而不是平庸的我。

    他们更喜欢善于和别人打交道的开心果，而不是沉默寡言的我。

    他们更喜欢能帮得上他们忙的多才多艺的助手，而不是手脚笨拙的我。

    这些想法像是秋风吹来的落叶，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化为一堆余烬，若是绝望有实体，那恐怕早就填满了他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消化情绪，他的房门被人拉开，是佣人。

    他四肢僵硬，使唤着两条仿佛不像自己的腿迈向会客厅，他的叔叔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