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五年 (第1/2页)

    “主人，夫人已经下葬了。”

    “主人，我已经去查过了，确实是夫人的尸身。”

    “主人，布莱克夫人为夫人选择了火葬……”

    “主人，夫人的葬礼您要参加吗？”

    里德尔仰躺在床上，听许多人不停重复一件事，叽叽喳喳聒噪到他头疼。

    他第一次想逃避一件事。

    比如说。

    他亲手扼杀了她。

    里德尔还是站在她的墓碑前，看着一块白色大理石上刻着他熟悉的名字和讨厌的姓氏连在一起，小小一块墓地，他用脚步去丈量，迈出的步子只有一步大小，怎么能摆下她？

    小糖果会不会很难受？

    他炸开墓xue，注视平放在天鹅绒毯子上的盒子，觉得很荒谬。

    几天前，她还在他的怀里，虽然孱弱无力，手指软软搭在他的手腕上，现在怎么就变成一个小盒子？一定是那群可恶的布莱克在骗他，这里面肯定是空的。

    里德尔半信半疑打开小盒子，里面东西不多，细碎骨灰铺在盒子底部，有几块遗骨放在里面，还有一枚雏菊胸针，不知道是谁的。

    人骨头他见多了，不管是敌人还是‘道具’的，里德尔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来骨头属于年轻女性的。

    窄窄细细的胫骨，像她的小腿可以轻而易举被他攥在手里。

    他伸出手去触碰，感觉她还会拧起眉头，娇滴滴抱怨：“老秃子，你把我弄疼了！”

    “辛西娅？”他的声音被湮灭在寂静深夜中。

    或许是她没听到。

    “小糖果？”

    她还是不能回答他。

    里德尔现在明白辛西娅在之前一直教他的事情，什么叫做死亡。

    就是不管你有多想念她，脑海中对她的印象多么鲜明，她再也不能出现在你面前。你只能抱着对她的思念和记忆，蹉跎到这些记忆褪色，你彻底忘记的一天。

    里德尔把小盒子抱回了家，不管那群布莱克又来找什么。辛西娅和他结婚了，就是他的小妻子。他拿回妻子的骨灰合情合理，况且他们准备的墓地根本不好，阴森森黑黢黢，他的小糖果胆子那么小，假如变成幽灵一定会被吓坏的。

    他早说了，要为她准备漫天花海，要让她永远酣睡在充满阳光和温暖的森林里。他都准备好，把骨灰盒放到早就准备好的位置。

    一个人的时候又忍不住跑去把她抱回房间放到枕边，假装她身上甜甜奶奶的糖果香气还存在。他盯着骨灰盒，想最近看过的魔法怎么才能强行召唤她的灵魂归来。

    报纸报道他这种行为叫做痛失所爱，预言家日报把他描述成一个脑子里只有女人的蠢货，因为辛西娅死了就要死要活，每天把自己关在冈特庄园里，对着骨灰盒说话。

    里德尔想不明白，他所有的工作都在正常进展，只是多了一个和小糖果聊天的爱好，这有什么呢？

    在他这种行为持续了半个月后，布莱克夫妇找了过来，沃尔布加身上套着黑色长裙，黑色网纱帽下难得没有化妆，露出已经苍老的眉眼，里德尔看着她，忽然发现小糖果原来是像mama。

    “你连辛西娅死了都不肯放过吗？你就不能让她安息吗？”

    她咬着牙，眼眶通红：“算是我求你，放过辛西娅，把她还给我！”

    他把骨灰盒还给沃尔布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沃尔布加抱着骨灰盒怔怔垂泪，一遍又一遍说mama来晚了。她以怀抱婴儿的模样抱着一个小盒子，轻柔地好像在她臂弯中的是她娇弱的小女儿，而不是一个装着骨灰的盒子。

    里德尔忽然想起来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并没有给过他这样发自真心的爱，母亲的爱都带着一层虚伪的壳子，对他好也是，牵着他的手去逛游乐园也是。母亲对他的爱一直有要求，他必须要做一个乖孩子，到后面必须要做一个好人。所有事情都必须符合母亲心意，母亲才会将爱意倾倒给他。

    小糖果不同，她讨厌得光明正大，连恨都不遮不掩，喜欢更是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她摇头晃脑说里德尔，我确实爱上你了，是认真说出来的，眼中清澈得看不到一丝一毫谎言。

    明明出身黑暗，却是白璧无瑕。

    赫卡忒问他，“主人，布莱克夫人如此无礼，需要我去稍微警告一下她吗？”

    他张张口，问出来的问题很滑稽：“赫卡忒，你会因为你的家人来杀了我吗？”

    赫卡忒立刻跪下，用他见惯的畏惧小心回答：“主人，我和我的家族无比忠诚，我愿意为您赴死也不舍伤害您半分。”

    嗯。

    所以她不会是小糖果。

    同样问题要是问到小糖果身上，那排细细密密的小白牙就已经落在他胳膊上了，她还要歪着她的小脑袋，用漂亮的灰色眼睛看他，明明连个痕迹都咬不出来，偏偏装出一副她凶得很的样子。

    像一只漂亮的大猫咪，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看似威胁人，实际上和撒娇差不多。

    “里德尔，你要是敢碰我的家人，我就死给你看！”

    她真的死给他看了，死在他的怀里，死在他的手中。

    在无数次梦魇中，里德尔每次醒来都在想，如果他当时没有攥住她的脖子，或许她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这样也够他把魔法石之类的东西抢过来强行给她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