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以永见_第十部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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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部分 (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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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已至,夜色浓重。

    “……静待一柱香……只需再……前辈的血……药便成了。”

    “……在老君宫……似……两夜未……”

    隐约的谈话声传来,李忘生猛地睁开眼,却只看到一片漆黑如墨。

    “……他若愿意,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李忘生终于肯定,这是上次梦中榻边的那位男子的声音——亦是早已在梦中打过照面的、同洛风交好的万花谷弟子——裴元。

    他缓缓坐起身,着意尽可能地避免弄醒一旁熟睡的谢云流,动作小心翼翼。

    “……无妨,左右他放心不下,便让他守着吧。”

    李忘生抱膝坐在床尾,对眼下自己的处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迷惘。

    若说那雪中枯坐的苍老道子才是真实的自己,可又为什么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睡着时才回到真实世界呢?

    兼之自己一梦醒来就已过了五年,中间的时光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倒更像是旧梦难续的意味。

    可若真的……要他如另个世界般,与师兄误会重重,从青丝熬到华发都不曾见过几面,那也太……太……

    李忘生晃晃脑袋,抬手捂住耳朵。

    一片静谧中,又传来了隐约的交谈声。

    “看好,切记,一个手指的距离。”

    “是,大师兄。”

    李忘生顿时咬紧牙齿,手微微抖着,却仍旧屏息定在那处,不去顾及脑中混沌,专注地捕捉那些只言片语。

    “阿元,‘知此生’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再续!”

    ——!

    这声音一出,李忘生如临深渊,浑身哆嗦个不停。

    ——太熟悉了,熟悉到第一个字出口,就听出是洛风。

    可风儿不是……已辞别人世了么?

    思及此,他突然不寒而栗。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风儿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昨日他还亲眼见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师侄,在青石地砖上翩翩舞剑。为何、为何现在心中第一反应,却是他已身故?

    须臾,他脑中忽然划过什么,眼神迷茫了一瞬。

    ——不。风儿没死——

    这念头将将冒出,却不及深思,渐渐有更多画面闪过脑海,从幼时颤颤巍巍学剑,到长大夜深人静抄经。

    从独自照顾尚在襁褓的婴孩,到千里跋涉踏上危机四伏的寇岛。

    从失去从小带大的师侄,到暗无天日地被毒虫噬咬。

    ——景龙元年,谢云流没有回头,他也没有鼓足勇气,孤注一掷地去挽回。

    从此岁月漫长,他的镇山河,再也落不到谢云流足下。

    深重隐秘的夜幕中,两行清泪缓缓顺着面颊而下。

    此时若谢云流见了,必定又要叹声“芙蓉泣露”,再细细为他拭去滚落的泪珠。

    可他还沉沉睡着。在李忘生哀切的目光下,那张俊朗的容颜还没有染上风霜,眉宇间不见凝重的褶皱,沐浴在师长慈爱、兄友弟恭的幸福中,即便睡着了,嘴角也带着些微上挑的弧度。

    突然,腹中隐隐滚过一丝疼痛。

    李忘生低头看去,却不见得什么,只是逐渐感觉肠子似乎都被绞紧,一阵一阵的恶痛席卷而来。

    他俯身用手肘撑在师兄一旁,目光灼灼地,一遍遍描绘着眼前的容颜,双唇微张,吐出的两个字却无声无息。

    腹中骤痛加剧,额上滑下的冷汗滴落在谢云流枕边,他仍安稳地熟睡着,无知觉地咂咂嘴。

    “知此生”,最初还不是唤作这个名字,乃是当年裴元为救洛风而创的奇药,并未取名。他走遍大唐角落,连昆仑深处的冰谷都未曾放过,才以多种奇异药材,做出了这种镇痛麻醉、加速伤口愈合的强效药,除了这两个重要作用,它还兼具催发血液再生等等的神奇功效,救洛风于将死。

    后来洛风身体逐渐好转,却经脉受损严重,体质及其羸弱,甚至无法如常人般生活。二人便一同游历江湖,一边寻找草药以求转机,一边重拾剑法循序渐进。日复一日的尝试,竟叫裴元研制出更厉害的品质……再后来,只要在最高品的“知此生”中,滴入三滴牵挂之人的血,服下后便可将一生重新织就,一场美梦,无知无觉。虽不知其中还有什么别的药物,导致了负面作用是神智受损,可光凭这一功效,便有数不尽的痴儿来求药。

    李忘生曾在洛风的来信中知悉此事,当时一笑而过,殊不知自己后来却全靠这个药,撑过取蛊的日日夜夜。

    当然,这已是最末的事了。

    宫中神武一别,转眼已是几十年似水无痕。再后来,五大掌门遭jianian人暗算被擒烛龙殿,他被困于醉蛛殿,遭毒虫噬咬三日,才终于问出阴阳蛊个中细节,而潜伏已久的谢云流也终于出手将他救下。

    而那一面,潜伏多年的蛊虫也终是苏醒了大半,引得二人具是一惊。

    只可惜虽得知了蛊虫由来与毒性,却到最后都未曾问出破解之法。醉蛛已伏诛,这世间再难寻得解法。李忘生深知这意味着什么,当即就宛如暴雨倾盆,一颗心被寒雨淋了个透彻。

    若还想活着,恐怕残生难以再见,亦或——

    用谢云流当时的话来说就是:“大不了爆体而亡。”

    想到师兄那时明明体内疼痛难忍,却还是皱着眉头恶声恶气的样子,李忘生不禁摇头失笑。

    他的师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率性疏狂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任谁能奈我何。

    “呆子。”

    温柔磁性的声音传来,李忘生微愣,在一片黑暗中,准确地察觉到谢云流的视线。

    “腰不疼了?”谢云流嗓音微沉,抬手将他拥入怀里,与他额头相接,轻轻蹭了蹭。

    李忘生努力忍着腹痛,轻声道:“疼。师兄……帮我揉揉吧。”

    于是谢云流手法娴熟地揉捏起那把细瘦的腰,忽地低笑道:“我倒是越发会伺候你了。往后我不在身边可怎么办?”

    李忘生将脸埋在他颊侧,本欲咬牙强忍下疼痛,闻声却放任口齿一松,唇间轻轻溢出一丝低吟。

    谢云流又蹭蹭他的脸,调笑道:“舒服了?”

    李忘生合上眼帘:“嗯……”

    听他这么一说,谢云流便柔声道:“睡吧,师兄给你揉。”

    “睡醒了,师兄还在么?”

    谢云流笑了声:“那就要看你睡到何时了。不过即便不在被子里,也在纯阳宫,左右是能找到的。”

    李忘生顿了顿,又开口:“可以不走吗?就在被子里。这样忘生一睁眼,就能看到师兄了。”

    谢云流听他软软乎乎哼哼唧唧的,心中怜爱如雨后的菌菇疯长,止不住地扬起笑,低头反复轻吻师弟的脸:“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李忘生得了承诺,终于坚持不住,心中松懈,缓缓沉入梦乡。

    62

    虫身足有两尺长,细如蚯蚓,却浑身黑紫。

    谢云流望着盘中已死的蛊虫,眼中满是悔意,恨不得一掌将其震为齑粉。

    裴元与他对坐无言,两厢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术前曾与李掌门确认过,此事凶险,把握不足两成,且无论人能否得救,神智都会受到损伤。”

    谢云流仍是默默不语。裴元静了会儿,偏头望去,却见他硬朗如刀刻的脸上,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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