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第1/1页)

    沉默是有重量的。

    特别是面对强大的对手时，连空气都凝成半固T的胶质，横在中间，绵软无形的同时，又坚不可摧。

    同样的沉默，陆泽只在赌桌上见过。

    那还是高中毕业的时候，他跟着陆光明参与的一次饭局，满桌人兴致高昂，高声嚷着结束后去打牌。陆光明的牌技算是出名，靠着这点本事在交际场混得开。

    那天，陆光明罕见地未让陆泽先回家，而是领着他一起去了那家私人会所。赌王电影风行的时代，南溪流行过一阵德州扑克，只可惜学了个皮毛，变成暴发户打发金钱和时间的游戏。

    长条绿桌上坐了8个人，每人手里5张牌。陆光明捻动手指揭开两张暗牌一角的时候，陆泽也瞥见了。手气并不算好，零散的单牌，点数也小。

    一轮押注下来，筹码不停往上叫。几个胆怯的赌友都提前退出了，若是跟下去，必然要狠狠掉一块r0U。

    筹码喊到一辆豪华轿跑的价格，对手终于只剩下两人。对方自信满满的样子，像有十足的底气会赢。

    “还跟吗？”对面的男人重新瞥了眼手里的牌，问道。

    陆泽认为，陆光明的这手牌能玩到现在已经是勉强，如果摊牌，十有是必败的。

    ——可是他这位父亲眼睛一弯，投出了所有的筹码。

    “跟。”

    在场的人都是哗然，大概会所里也从没见过注下得这么高的。

    对方神sE一僵，自信的面sE里忽然多了些质疑。

    陆光明将视线从牌桌上移开，端起茶杯淡定地喝了口，扭头看向陆泽。

    “明天去挑辆车吧。”

    陆泽愣了愣，并不明白陆光明语气中的含义。

    声音不大不小，像是专对他说的，但其余的人也能听见。

    对面的男人皱起眉，沉默地盯着陆光明，手指碾着扑克牌的边角。

    额头上的汗珠一点点渗出来。

    大概三四分钟的时间，男人才捏紧拳，重重呼出一口气。

    “不跟了！亮牌吧。”他摊开手里的牌，低声咒了两句，“taMadE，老子也还准备买车呢。”

    结果当然是大跌眼镜。

    看了陆光明的两张暗牌，对方气得冒烟，要不是旁人拦着，怕是那张和气的脸都要揍出两团乌青。

    只可惜，陆光明冒着破财的风险教给他的这堂课，陆泽并未立即学会。因为七年前，在面对眼前气定神闲的男人时，沉默的力量叫他退缩了。他成为那个气急败坏的男人，一个懦弱的输家。

    “考虑得怎么样？”傅承言眯了眯眼，开口道。

    陆泽看他从口袋里掏出崭新的烟盒，淡然撕掉透明包装，递过来，像是猜测他需要更多时间来思考面前的条件。

    至少cH0U完一根烟的时间。

    “我不cH0U。”

    傅承言挑了挑眉，食指扣住烟盒口。

    “她也不让你cH0U吗？”他问，将cH0U出的一根烟重新放回去。

    这是一句足够暧昧的话。尽管这个第三人称没有指明确切的对象，但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她”是谁。

    于蔓蔓自然不可能对陆泽说过这样的话，明知故问不过是为了压人一头罢了。但刻意的挑衅似乎并没有引起多大效果，陆泽只把肩沉了下去，并未言语。

    傅承言冷笑了笑，手指碾着烟盒的一角，开口道，“我说过了，你手里没有筹码。跟七年前一样。”

    一样吗…

    陆泽盯了会儿他的动作。

    半开的塑料薄膜被扯得紧绷，对方脸上是淡定的，连一点蹙眉的担忧也看不出，可指尖过度用下的力还是能暴露出一点真实的内心。

    如同那天牌桌上，男人掐着扑克一角的样子。胜券在握的自信里存在不确定的裂缝。

    “你凭什么觉得，安林的项目，陆氏拿不下来呢？”陆泽轻笑了笑，开口问。

    “我从未说过陆氏拿不下来…”傅承言将手指松开，重新cH0U出烟。打火机点燃的瞬间，他眼睛里映出一点火光，“我只说，傅氏感兴趣的东西，必然谁也拿不走。”

    ch11u0lU0的威胁掩盖在烟圈背后，听上去像是划算的买卖。用蠢钝的单恋换一个价值上亿的项目，任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傅承言认为自己的耐心已经足够持久，或许是于蔓蔓磨掉了他一点锋利的锐角，所以忍住才没有直接出手。

    他不承认这是自己内心那一点怀疑在作祟。

    陆泽双手cHa兜，忽然轻松地笑了，“七年前，你好像没有那么大方。难道是因为你在害怕什么吗？”

    傅承言的眼神沉了沉。

    “你应该知道，陆氏现在没有上市的计划。安林的项目固然重要，威胁力却远没有当初的丑闻来得大。况且，你确定，你的筹码更多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告诉她，其实我们早就很熟了，而你又是怎么威胁我的。”陆泽平静地问。

    傅承言没有回答，烟雾从面前移开，露出Y沉冷峻的脸。

    而这时候，阿嚏。

    不远处传来一声清晰的喷嚏。

    陆泽和傅承言都愣了下，同时转过头去。

    于蔓蔓一脸尴尬地从小店的墙后面钻出来，红着脸解释道，“我…我刚想起忘拿了东西。”

    她指了指台面上几个不怎么美味的枇杷，细碎的小动作和躲闪的眼神yu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