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好，早晨 (第3/3页)

鲸看起来很想靠近新来的外族神，但碍于房间里还有水神坐镇，也只能放下金枪鱼灰溜溜地跑掉了。

    裨水辰轻松地用尖锐的爪子肢解了那条半死不活的鱼，挑选出几块鲜嫩的鱼rou递给默凝，他微笑着，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刚刚杀了自己子民的家伙应有的样子。水族，或者说非人，大多数都遵循着食物链式的弱rou强食法则，不过实际上人族也有类似的制度，只是披上了理性、权利和金钱的外衣，没有那般直白罢了。

    神明不需要吃食，但默凝还是吃掉了那几块放在从前千金难买的高级金枪鱼刺身，接受了裨水辰的好意。

    一条金枪鱼属实太大，并不是一个人类一顿内能吃玩的，默凝吃剩下的金枪鱼几乎和完整一条没什么区别，裨水辰随手便丢了出去，被守在外头的两条虎鲸抢着吃，吃着吃着还发出奶声奶气的叫声。

    “水神阁下不吃一些吗？”默凝将视线从门口转移了回来，人鱼摆动着长尾在净化被死去的金枪鱼污染的海水，听到他的话随即笑着回答道：“那可要看您的脸色呢。”

    他这样一说，便让默凝想起了他zuoai为进食的诡异癖好，不得不继续装雕塑。

    “像您这样善良的神明，一定不会坐视您的信徒一直饿着肚子的，我很期待饱餐一顿的那一天。”裨水辰戏谑地说着，变回了巨鱼的模样，“那么，今夜我就不打扰了，祝您睡个好觉。”于是施施然离开了，他巨大的躯体搅动着海水，仿佛在房间里制造了一场狂风，狂风没有弄乱任何东西，只把大部分的灯关掉了。

    房间太大，本就不亮堂，关去大部分的灯后几乎和全关也没什么区别了，默凝环视空荡荡的四周，颇有些索然无味。水族没有人族那样丰富的精神世界，娱乐活动即使有也不是他现在能做到的……当然，他也不想和海豚一起捉弄河豚，也不想和虎鲸一起抛海豹。

    他现在只是有些怀念亮堂的图书馆里那些散发着历史和艺术独有味道的书籍，配上阳光的味道和一杯苦得恰到好处的咖啡，叫人可以平静而喜悦地坐上一整天。但他还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生活便被卖到了水族，他不觉得可惜，只是更加感慨即使人族尊敬于他，并不将他当作资源或货币与他族交换，他也不能够享受这样的生活。末世后，人类已经失去了这样怡然自得的余力，光是活下去便也顾不得其他，也许有朝一日，这样的生活会在烧却成灰的历史书中一并成灰……

    默凝想着很多东西，他并不困，神明永远不会困倦。他更多地花时间去想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是被子民抛弃的神明，成为了不被需要的神明，他是应该继续履行一族神明的使命去庇护人族的未来、为此将自己抽筋拔骨直至死去？还是接受他人给自己安排的一切，成为水族的脔宠，心安理得？

    短时间内很难有确切的答案，也许经历更多、体会更多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他才能够找到自己的答案，然而他现在被软禁在这里，永远也谈不上经历、体会。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他决定先从解决这个闯入他房间的不速之客开始拆解他在水族领地里的重重疑难杂症。对方什么时候来的默凝并不清楚，只是对方的伪装做得实在有些随意了，海蚌之间的距离都是相等的，这就显得他正对面的三只海蚌挤得慌。

    果不其然，他话音还没落下，中央那只海蚌便显露出了它的真身，或者说它真身的一部分……巨大的触手遮天蔽日地挂满了相比之下小而狭窄的房间，这些剧烈变动着色彩的触手很像头足类动物们的躯体，但却比头足类动物更多，格外的畸形，触手上长着触手，眼睛上长着眼睛，每个看到它的生物首先感到恶心，其次才会感到恐惧。

    它的出现让海蚌们齐齐扣紧了双壳，霎时间房间内变得比无月的黑夜还要漆黑，随之响起的是轻微不停歇的“咔哒咔哒”声——那些海蚌惊恐地颤抖着——看不见的触须撩拨着海水。

    “哦，让我瞧瞧，这是一份多么美味的佳肴。”它大声地赞叹道，“我连一点碎末都不想浪费。”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默凝再次重复道，他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感情，就像ai在吟诵一首没有美感的诗歌。

    “当然，我是来进食的。”冰冷的触手卷上人类赤裸的脚踝，裨水辰的尾巴同样没有温度，布满黏液的鳞片让人联想起满池的鲤鱼，但触手却没能让他联想起那些章鱼和乌贼，反而脑海中出现了巨大的鼻涕虫的形象。

    “有没有谁告诉过你，我是裨水辰的东西，还是说是裨水辰让你来的？”默凝对峙的时候喜欢盯着对方的眼睛，虽然他现在看不到对方的眼睛，不过之前短暂的灯光已经让他明白，这里全是入侵者的眼睛，那些墨绿色的横向瞳又像章鱼的复瞳又像山羊的羊眼，充斥着疯狂的诡异感。

    “我当然知道你是裨水辰的食物，难得礼貌一回，想等他吃完了我捡点残羹剩饭尝尝鲜也很满意。结果，他的伪善让我格外失望……”触手不怀好意地在rou体上攀爬，故意用力地撕裂那件肮脏的白婚纱，暴露出他白哲的躯干。默凝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确信对方没那么简单放过自己便不再动了，这里全是入侵者的触手和耳目，他想要靠自己逃离对方的抓捕简直是痴人说梦。

    对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裨水辰是否知道对方的行为？裨水辰对它的态度又是什么？……默凝的脑中顿时出现了无数的问题，他不想当任人宰割的鱼rou，可是他目前拥有的信息少得可怜，推不出任何的结论。

    他想起裨水辰那燃烧着火焰的金瞳、那充斥着欲望的眼神，决定赌一把试探一下对方，维持着那毫无变化的声线说道：“你对我动手动脚，裨水辰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缠绕攀爬的触手停顿了一下，也只是停顿了一下，那阴冷的声音笑着说道：“很不错的威胁，只可惜你算错了一点……裨水辰的战斗力不如我，即使他愿意为了你用出所有力量对付我，我也拥有充足的时间将你拆得干干净净。”

    结局似乎已经注定，默凝并不甘心，被触手缠上的肢干已经发出了疼痛的讯号，这意味着触手上的吸盘已经开始啃咬自己的身体了，假如他再不做些什么，很快就会被这样凌迟致死。

    对方是什么身份？这个问题变得尤为重要，决定了对方真正的意图，他不相信会有谁冒着惹怒水神的可能只是为了吃掉一个没有用的人神，这种行为并不能让它变强变得更聪明，实在是很亏。

    默凝再次想起了经常喊饿的裨水辰，虽然他和入侵者所渴求的东西不太一样，却同样将他当做入口的食物……他不断思考，联想，最终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默凝挣了挣被触手啃咬的双腿，意料之内地得到了一些松动的行动范围……他对着眼前黑暗中藏匿的入侵者张开了双腿，发出明晃晃的暗示。

    触手的行动彻底停止，对方饶有兴致地思考着交易的等价性。

    “聪明的选择。”它愉快地下了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