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山樱（1） (第1/1页)

    宣庆六年冬，梅壶。

    积雪压枝，初绽的红梅YAnsE刺目。元贞的病亦随着寒意的侵袭越发沉重起来，终日卧病，闭门不出。

    为避免寒气侵T，茵褥被铺设於内间。病中虽无往来宾客烦扰，却难免寥落岑寂，见照姬携侍nV前来，他强撑着坐起身子。

    侍nV的手上提着一捆鳖，另一手轻轻拉开纸隔扇迎照姬进入内间。

    照姬款步而入，她梳着少nV发式，秀美的鬓发垂落在脸颊两侧，一双妙目中布满忧sE。

    她一见元贞便匆匆俯身搀扶：「哥哥快躺下。这鳖我本想带给弘徽殿nV御……不若您先收下，拿去炖了汤喝，补补身子。」

    元贞捋顺了气息，艰难地开口道：「nV御还是不愿见你？」

    照姬点了点头。「她说……她说是母后害Si了小皇子。」

    她犹豫了一下，目光飘忽，声如蚊蚋：「我……也曾有些疑虑，便偷偷去寻了负责安葬小皇子的g0ng人。」

    「那g0ng人说，小皇子面sE紫涨，分明是……被人活活捂Si的。」

    一时间，室内只余香炉的轻响声。饶是自幼在g0ng中长大，见惯了後妃相争，这般手段也算骇人听闻，照姬也不由得面露不忍：「母后怎能下得去手！」

    元贞想握住她的手安慰她，终是无力，只拉住她衣袖的一角，道：「照儿……别怕。你也不是第一日见识母后的手段了。之前那个桐壶不也是？」

    「哪朝的後g0ng不是相互倾轧，可大人也就罢了，到底稚子无辜。那可是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孩啊！」

    照姬秀眉紧蹙，终是心绪难平：「哥哥，一想到您以後也要娶上一位藤原氏的中g0ng，我就觉得好可怕……而且您T弱，若往後前朝後g0ng稍有不顺九条殿心意之处，他大可直接扶持一位更听话的傀儡。」

    东瀛人认为，帝皇於在位时驾崩是不吉之事。因此天子若感身T有异，不能承担社稷大任，往往会直接让位於东g0ng。

    当然，自藤原氏摄关流把持朝政之後，此制度也成了他们C纵天子废立的一环。

    元贞无奈地苦笑。「是啊，可那又能如何呢。恐怕就连你的夫婿，关白舅舅都已挑好了吧。他有个貌b潘安的庶子，据说乃一绝sE平民nV子所生……」

    「哥哥！请别这样说……」照姬眸光流转，随即坚定地说，「在我心中，无人能b得上哥哥。」

    她思索了一阵，脸上的Y霾一扫而空，展颜一笑：「京极殿的诚子夫人离g0ng之後就甚少与母家来往，可见藤原氏族中也并非铁板一块。」

    「哥哥，现如今父皇的身T还算康健，我想，在您践祚之前，我们尚有时间筹谋。照儿会为您扫清前路的一切障碍。」

    「照儿，式部大辅那里怎麽说？」

    冬去春来，元贞总算病势稍缓，脸sE虽仍苍白，JiNg神还算不错。

    「他同意把秋季除目的名单提前透给我们了。」照姬眉眼弯弯，撒娇似的看向元贞。

    「不愧是我的照儿。」元贞伸手r0u了r0u她的发顶。

    「可那个秀敏大人的脾气素来古怪得很，你是怎麽说服他的？」

    照姬得意地眨了眨眼睛。「这个秀敏私下里早就对九条关白专权不满，我搬出哥哥的名头，再借唐典正统之说一激，他就同意了，亏我昨日还打了好久腹稿呢。」

    「其实我们又不cHa手人选，只是让他提前知会我们一声，也不算逾矩。」

    不过元贞这麽一说，照姬也觉得这事过於顺利。

    疑虑悄然而生，她抬眼望着眼前的青年，虽常年多病，容sE却未有分毫消减，反而更显清姿隽逸。

    她心头莫名一动，瞬间疑窦丛生，她与他的关系，早已非兄妹般单纯。倒不如说，自己无法把他当作一般的兄长来看待……

    她强行稳住神思，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名册。「哎，简直就是藤原之国嘛……等下，这个不像是舅舅的人吧？」

    元贞拭读道：「六位藏人……藤原朝臣行晏。」

    近旁侍坐的nV房闻言眼睛一亮，以袖掩口道：「这位行晏大人，前几日我们姐妹几个在五节殿远远见过，可真是光采照人，气度不凡，教臣nV想起唐国人常说的什麽探花郎。」

    照姬失笑：「你们啊，恐怕只要相貌略端正些，都能封个绝世美男子了。」

    「我等是没见过什麽世面，可这行晏大人如今虽只能着绿袍，品貌毫不逊sE大臣家的公子。」

    nV房看了一眼元贞，斟酌着说，「当然了，到底也不过是寒门出身，不及东g0ng殿下是天家血脉，气品高贵。」

    一片笑语中，照姬的心思却已悄然飘远……这个藤原行晏，或许可堪一用。

    「哥哥，这件事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照姬望着元贞，眼中满是不甘。他最终还是与九条关白的小nV儿定下了婚约。

    元贞不敢看她，无奈地低语道：「照儿，你知道我们这些人从来都没得选。」

    「可是我已在六部都做好了部署，而且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只消再给我五年，不，两年也行，一定能重挫藤原氏的势力……」她近乎恳求地说道。

    元贞喟然叹息：「那你又该拿母后怎麽办？照儿，你我之情，到底为世间不容。待我娶了表妹，世人的疑虑也尽可消了。而且这样一来，关白或许也不会急於将那个庶子许给你。」

    「哥哥！您怎能说这样的话！」照姬声调发颤，双眸泪光盈盈，泪水似要决堤而出。她旋即转身拂袖而去，回到自己的住处以後，沉默良久。

    日光渐盛，和风拂过院中的晚樱，又轻轻卷起幔帘，照姬忽然想起了些什麽，猛地掀起御帘，把帘外正无所事事的nV房吓了一跳。

    她问道：「你之前说的那个长得不错的藏人，叫什麽来着？」

    那nV房窥了一眼她的神sE，心知她心情不好，却不解为何，只得试探着道：「六位藏人藤原行晏大人。今日正好在内里值宿，殿下有事要寻他吗？」

    照姬并不回应，只径直走向院中，随手折下一枝深粉sE的晚樱。

    她的动作有些重，满树花枝摇曳，落英如雪般飘落她的发间。

    她并不十分在意，回到帘内，展纸提笔，略一沉Y，便仿照古歌写道：「暮春落樱纷飞去，始知芳心为君乱。」*

    她将信纸绑在花枝上，对nV房说：「找个机会交给那个藏人的仆从。」

    nV房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手中的花枝无b烫手：「殿下……您这是……」

    照姬赌气般一笑：「没错，我心悦於他已久了。他不过六位，又不得日日觐内，你还不快去？」

    *改自百人一首纪友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