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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意思。

    就一天中第二次地惊醒过来，王也撑住了这口气不松，竟然就能站了起来一连迈了好几步，都到了接近崖边才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好险再多冲一冲就要直接踩空，因为他还是看不见现实世界的状态，宛如目盲地侧着耳，对空无一物处发问：“刚才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没听见张楚岚的回应，他又接着催：“四哥？”

    徐四难以接受地挤出回答：“都……掉了下去……”

    “都——？”王也一听之下就拉长了声音，一瞬又收住了质问的语气，只余下一片认真，“都有谁？”

    “全、全部，”徐四却还没控制住情绪，还在发颤，“三个人。”

    三个。王也什么也没想地在心底重复了遍，又什么也没想地主张：“我下去找他。”

    这时崖壁下有声音传来：“老王，别跳。”

    那是很轻很细小，却奇迹地涤清了灵台、拨云见日，王也突然能感觉山风在不停歇地拍打额头，眼前的世界现出了真容，这才发现就跪在离悬崖极近的地方。

    “你们挂住了树？”他又挪得更近，撑着山岩探出头，“好，你再坚持一阵，等我缓上一些就能拉你们上来。你给我报个位置，出口开在下方，你就只管松手往下掉，这没什么难的。”虽然只见满目漆黑，不过听声辨位，预估了一下两点的距离，这么说着，王也就已经笃定得不能容许任何质疑地敲定了方案，还强调了十拿九稳，努力忽视了听见张楚岚短促的话音，和牵连出的同样短促的呼吸声时心中那股不安。

    “老王……”张楚岚好像在叹气，“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还有袭击我们的人，她也在下面，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王也下意识扳紧了石块，也不敢去细想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只是就先出了声：“你不要说这么多话了……”

    “老王你明明也知道的。”张楚岚还在说——

    “我让你不要讲！”王也立时就制止了，却也没能止住张楚岚丝毫不带停顿地说下去——

    “我没有抓住树，我的双手都抓着宝儿姐，老王我没有力气了，”他的声音果然又更微弱下去，王也的背也深深弓了下去，用额头抵住了手背，幽暗的深渊里张楚岚还在继续道，“是树枝穿过了胸挂住了我……”

    不知谁发出了呻吟，王也再开口已经弄错了重点地讲：“是我让你上那边扔人……”

    “她就躺那儿，”张楚岚甚至还笑了一下，“不是我让她躺的也不是你，我们谁都……我没时间安慰你了好么老王？你听我讲，你准备好就吱声，你面朝悬崖站在最前方的话，我就在你往右半步的……你就按二十米算。然后……八门搬运，我松手。宝儿姐脑子还不知出了什么毛病，以后就交给你了。”

    “真的等不及了么？”徐四也走上前来，迎着风问，没有人答应他。

    要是王也现在打开风后局能撑更长的时间还好，他或徐四可以挪过去救人再挪回来，可rou眼可见他今天已经把氪命献祭的份额都用光了，连氪命都没得氪，是真正的山穷水尽，而要等他再恢复到能拉上来一个，再下去折腾第二个，张楚岚又恐怕撑不了那么久。

    他们所在之处很偏，这座山很大，相距甚远而听不见其他战场的交火之声。虽说如此，也许徐四还是该略尽人事，四处去奔走看看。留下来已是无益，试一试万一还能寻到救援？

    但他只是没动，他还必须盯着王也。

    果然王也就说：“你……丢了冯宝宝。”

    徐四眼皮就是一跳，却咬了舌尖一下没贸然出口，先等张楚岚和他说。

    “你没准备好吧？”果然张楚岚的语调也就退去了温情，剩下一种生冷。这还是徐四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态度对王也说话，想必也是实际上的第一次，那是一种就算是对敌人也只有动了真怒才会摆出的态度，带着寒意，和最刺痛人心的一秒的疏远。

    连徐四都觉出扎心，有点不忍，再去看王也，就见王也扶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丝毫不顾危险地踩在悬崖边，往下探着身，凝望着仿佛能吞噬人心、深不见底的幽暗仿佛凝望着情人，山风撕扯着他的衣服更显得那个人摇摇欲坠，他就这样瞧着下面说：“你不放……”

    “我要是不放，”张楚岚连笑也是带冷意的，“你要下来敲碎我的手吗？”

    徐四就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在被穿了个透心凉、在如此重伤虚弱的状态下还负担着另一个人的体重、风中飘摇、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和难以想象的剧痛的这当口，还能对唯一的温暖毫不留恋，甚至还能挖空心思组织语句，用最伤人的表达去拒绝、推开、赶走唯一在乎他死活的人的。

    王也只是凝视着深渊，而张楚岚还能再说下去，这一次他的语调不那么尖刻，但却有另一种伤人，因为他全然平铺直叙、全然坦白，他就是在说大实话，“你听着老王，”他毫不避讳地讲，“如果换了我是你，就算今天吊在这儿的是你和宝儿姐，我也会选冯宝宝。”

    徐四简直是震撼了，扪心自问，他为冯宝宝做不到这样。向悬崖之下投去复杂的一眼，然后转向王也，只瞧见了一个背影。

    此时他心中浮现的是一句叹息，何必？

    对王也，他想得还相对单纯，就是那么个无比沉默的背影，落在他眼中就宛如某天在雪地，那个人静悄悄谁也不惊动只是自己抱住自己的样子。对张楚岚就想得很多。

    不长的时间，相识以来的一种种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他想张楚岚究竟是图什么呢？即使到了现在，此时此地，在结局即将被写定的旅途终点，徐四也并不明白张楚岚在考虑什么，他对冯宝宝又怀抱着什么。只见到好不容易有一个对他知冷知热、愿与他贴心贴rou的，也被他亲手抹杀了。驽钝如徐四自己，只是看着王也的样子就觉得很残酷。说到底，即使经过了较长时期知根知底的相处，他依旧从未看懂过张楚岚，也再没有机会看懂。

    现在，他的人生就要结束了。

    徐四的逗留原本是防着见势不妙还想插嘴，看来也没有必要。在体感无比漫长的沉默后，悬崖底下的人似乎到了力竭之处了，言简意赅地说了句：“选吧。”而徐四已经不愿再看地背过了头。

    回顾张楚岚的一生，他达成了什么？收获了什么？他得偿所愿了么？一切值不值得？又有谁会感激他呢？徐四没法给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下定论，埋头走出去，他只是突然无比地想吸烟，被莫大的空虚抓住，只是感到了一种悲哀。

    今夜已经见识过无数次的黑洞如约而至，在他前进的方向凭空浮现，徐四展开怀抱，就和女孩撞了个满怀。冯宝宝的双眼一无所觉、清澈而空灵。徐四忽地有股冲动，蓦然回身，来处哪里还有王也身影。

    今天没有双更了，我有点累qu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