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重逢(3) (第1/1页)

    深夜，山中小村。

    屋舍外墙上挂着的火炬照亮了寂寥无人的广场，家家户户内则都熄了灯，归於沉静，仅剩座落於小村中央的元家屋宅，屋中还透出微薄的一丝灯火。

    慕容殊尚在元家的厅中打坐、闭目调息，万籁俱寂之中，彷佛只余他沉稳规律的呼x1声。沁凉的夜息顺着他的吐纳，进入喉肺，沿筋走脉，舒润x道，最後汇聚至腹中──也是他上次被聂狂掌劲所击中处。

    那掌虽然造成内伤，但并不甚严重，慕容殊找了些能活血祛瘀的草药熬煮成汤汁服用，搭配调息，伤势已复元不少，毫无大碍。

    蓦地，屋後的小门让人推开，慕容殊应声睁开眼，见是步长雪从後门走入。

    「怎麽还不睡？」他问道。

    「差不多了，就是巡巡外头有没有什麽动静。」步长雪答道，可慕容殊却看见她衣襟中露出了一小角白sE纸笺，他知道，那是离开南槐派前，霍征鸿交给她的天下剑试荐帖。

    她……必定躲在外面偷偷数了日子吧，毕竟霍征鸿只给她一个月的时间，而今已过了二旬，尽管步长雪表面上不动声sE，但慕容殊猜得出她必是心急。

    「你呢？调息不顺？」步长雪走近问道。

    「放心，现在内息运行已无窒碍，可说伤势已经复元了。」慕容殊最後一次运气，将方才聚於丹田的气导散而出，为今晚的调息作结。

    「那你方才为何脸sE有些郁结？」步长雪不解。方才她进门看见的第一眼，就是慕容殊脸sE沉郁地在打坐。

    「是吗……」慕容殊有些恍然，细细回想，方才调息虽顺，可心里确实有GU隐约的不安，但他一时也不知道这GU不安何来，或许是这阵子心神紧绷久了，才会如此草木皆兵吧。

    他并未深思，只是望着步长雪衣襟外露出的信笺一角。

    「时间……所剩不多了吧？」慕容殊望向步长雪，却见她别开了眼神，慌忙将襟口露出的信笺塞妥。

    「没事，你身上有伤，好好调养为先，这件事，我自己会想办法……」步长雪深知，在槐山甫经劫难的此时，自己还惦记着这件事，确实有些自私了。

    可这是她在心上挂了七年的心愿，岂能如此轻易地抛却？

    「你能如何想办法？流寇退出了这座村子，可却不知道是不是也退出了槐山，难道你想……一路往山下查探？」慕容殊微微颦了眉，「由此下山，纵使沿路都不见流寇踪迹，但要再回到峰顶的南槐派，时间也甚是紧迫……」

    「你的内伤既然已无恙，那……我明天一早就动身，还有几日的时间，可以一路巡山而下、到山脚探听是否有流寇退离的消息。你留守在这里，以防流寇仍徘徊在附近，重新再来。」步长雪说道。

    「这样太危险了，无论是你只身一人在山下遇到流寇、还是我只身一人要守下村子，都太势单力薄──」慕容殊摇头反对。

    两个人，到底还是太无助了。当初师尊就是因为看穿了这点，才索X答应派她前来，刻意以此让长雪打退堂鼓吗？

    他们或许是守下了一座小村，可山脚的那些村落呢？在他们遭受流寇劫掠之时，他们二人甚至没来得及下山救援，就被伤病困在了此处这麽久。

    两名剑艺初成之徒，终究还是鞭长莫及。

    就在慕容殊思及此时，他终於恍然自己内心方才的不安从何而来。

    「长雪，你不觉得徐大叔的儿子，真的去得太久了吗？」他看向步长雪的眼神，流透出深重忧虑。就算是迷了路找不到南槐派所在……至少还能回来吧？南槐派位於槐山之巅，或许路途崎岖陡峭，可这些长久生活在山里的人，应当不至於对这些山路束手无策才是。

    慕容殊心底不禁起了一GU寒意。

    「你的意思是……徐叔的儿子出了意外？」步长雪有此联想後，突然也觉得极有可能，脸sE如被黑夜染了sE一般，Y沉下来。

    「看来我们谁也不能再待在此处守株待兔了，明日一早，你动身往山下，我往南槐派的方向上山，沿路找找徐叔的儿子，若真找不到人，我便直接回门亲自禀告师叔与众人，让他们带人下来襄助，不只要彻底驱赶流寇，也要找回徐叔的儿子──无论是伤是亡。」慕容殊迅速做下决断，与步长雪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取得共识後，便为了明日的行程赶紧各自歇下了。

    可他心里的不安，却抑制不了地益发膨胀，教他一夜辗转难眠。

    而这份不安的预感，迫不及待地在翌日天未亮的清早，便残酷如烙地在两人的眼前应现──他们在天未明的清晨出门赶路，踏出屋子所看见的第一幕，却是徐叔儿子沾满泥灰的屍T，悬在村中最高的一株树上，随着晨风摇着、晃着，宛若无声的风铃。